2024年3月27日 星期三

夏瑪尤的巴拉基列夫

月底日常支出已經超支,手頭工作也很多很忙,但還是在最後一刻決定去聽「登峰造極-夏瑪尤2024鋼琴獨奏會」。可能因為常一起聽音樂會的朋友幾乎都買了票吧?夏瑪尤Bertrand Chamayou 是1981年出生的年輕法國鋼琴家,他擅長李斯特、梅湘、法朗克,灌錄過不少唱片。鵬博引進的演奏家都不曾讓人失望,所以想了想還是去聽。

吸引我的是他要彈奏俄國國民樂派的巴拉基列夫Milii Balakirev的作品,這是我之前沒有注意過的音樂家。他有一首著名超難彈奏的〈伊斯拉美,東方幻想曲〉,表現韃靼人舞蹈節奏,有伊斯蘭風情。

這場的曲目,上半場是李斯特和舒曼,下半場是拉威爾和巴拉基列夫。

聽了三分之二場的導聆,細細解說舒曼的幻想曲,拉威爾的夜之加斯巴,可惜對巴拉基列夫的介紹甚少,只簡單講了伊斯拉美的取材:高加索地區的民族舞蹈。

這場音樂會幾乎每一首都是高難度技巧的曲子。只見他雙手不斷飛舞,轟隆隆前進,每條旋律線都保持得很平穩俐落,實在非常令人佩服。但是覺得整體彈得太重了。大部分有關水和舞的部分都跳不起來。李斯特那首在水面行走的聖方濟,感覺浪很大很厚很硬,拉威爾那首的水是石頭很多。大家最期待的伊斯拉美,純粹、直白,彈到琴弦快要花火,可是重到有點呆板,根本想像不出舞者跳躍的感覺。

不過聆聽的過程還是很享受。特別喜歡巴拉基列夫的幾首,特別是葛令卡的雲雀和搖籃曲。前天俄國剛發生音樂會現場恐怖攻擊事件,聽俄國風味的曲子很感慨,覺得巴拉基列夫努力要表現的「俄國性」,隱含著暴力與悲傷。

非常用力伊斯拉美之後,他又彈了兩首安可曲,都是拉威爾的作品。

1) M. Ravel: Pavane pour une infante défunte (死公主的孔雀舞)
2) M. Ravel: Alborada del gracioso, from “Miroir”(小丑的晨歌)

第一首常聽,因此覺得他的詮釋有點呆板無趣,感覺累了。第二首卻又是炫技到誇張的,精彩極了!很多人站起來鼓掌致敬。

和六、七百人一起享受超強技巧的演奏,感受大家的興奮之情,覺得是值得的。

而且認識巴拉基列夫,也是很好的收穫。


【演出曲目】

李斯特:〈在水面上行走的保羅聖方濟〉,選自《兩首傳奇曲》,S. 175 No. 2
Franz. Liszt: 'Saint-François de Paul marchant sur les flots', from "2 Legends", S. 175 No. 2

舒曼:幻想曲,作品17
Robert Schumann: Fantasie, Op. 17

─中場休息─

拉威爾:夜之加斯巴
Maurice Ravel: Gaspard de la Nuit

葛令卡/巴拉基列夫:雲雀
Mikhail Glinka / Mily Balakirev: L' Alouette

巴拉基列夫:降D大調搖籃曲


Mily Balakirev: Berceuse in D-Flat Major

巴拉基列夫:第二號馬厝卡舞曲
Mily Balakirev: Mazurka No. 2

巴拉基列夫:伊斯拉美,東方幻想曲
Mily Balakirev: Islamey, fantaisie orientale


2024年3月19日 星期二

蘇哥的恩情

 四年前臉書動態回顧的留言轉貼。這則寫的是參加蘇南洲兄的告別式。

1991年5月9日清晨,調查局跑到清華逮人,兩位學弟衝到女生宿舍通知我。匆匆打了幾個電話,我知道和陳正然他們相關。正好前兩天我和偉程談過話之後,放在圖書館的書包不見了,裏面有一本我的常用通訊錄。打電話給在香山的貞文,她說警察已去查戶口!我不能回嘉、不能去貞文那裡,也不能到通訊錄上列出的任何人那裡。於是我想到蘇哥。他不在我的通訊錄上,但他的電話號碼我記得。
聽蘇哥講過他被調查局約談的經驗,他對白色恐怖這套充分理解,也是在那個經驗後他更堅定反抗意識,並不斷修正自己的策略。我想他可能可以幫忙。於是我先到台北,再找公共電話打電話給他,他二話不說就說我可以去他家。我在他家待了一晚,和他談遇到的狀況和我的理解,他提供一些分析,並勸我保持樂觀。也說,如果需要,可以在他家住一陣子沒關係。但是隔天我就跑回清華,和朋友們一起組成「廖偉程救援會」,借了數學系的研究室,幾乎日夜都在那裡。因為事發當天清大有抗議,還跑到調查局去要人,局勢看來並非不可為。
因為這個跑路經驗,我深深感謝蘇哥。他是我重要的恩人,一輩子都不會變。

2024年3月12日 星期二

電影:我的完美日常

 去看了很多人談論的文溫德斯電影:《我的完美日常》。

溫德斯玩樹葉間的光影玩得不亦樂乎!還有各種影子:腳踏車的行進的影子、水面的燈影、玻璃的反射影子,最後還出現踩影子的遊戲。
歌曲、書等等的寓意,再慢慢查。〈日昇之屋〉(House Of The Rising Sun)以英語和日語分別出現,重要性不下於片名由來的Perfect Day,好聽!結束於Nina Simone 的 Feeling Good,算是 perfect ending。
細細描繪公廁設施,公廁清潔員的認真。但公廁場景感覺不太真實,太像舞台。尚未打掃的公廁,哪可能那麼乾淨?
另一主角是樹。主角仰頭看樹、拍樹葉間的陽光,把樹當朋友,小樹苗帶回家照顧。
電影中的台詞很少。有意義的談話發生在主角和外甥女之間,關於:「現在是現在、下次是下次」,還有平行世界。
一邊看一邊覺得這電影的味道有點像另一部東京漫步為題材的《轉轉》,一直想到那齣,沒想到電影最後出現了《轉轉》主角之一的三浦友和!不禁在心裡大笑。是向《轉轉》致敬嗎?
雖然日常不斷重複,仍有許多新事件加入。看似平靜無波的主角,內心的洶湧也逐漸浮現。泡澡時的微笑、和妹妹相見時的哭泣,以及最後一顆鏡頭豐富的表情變化,故事延續著,令人好奇他的過去與未來,完美的日常沒有那麼完美,也沒有那麼日常。

雖然大部分鏡頭都集中在役所廣司,但其實全片用的演員不少。有幾位甚至沒有正面出現,仍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話比較多的角色是他看起來很討人厭的年輕同事,是炳本家的弟弟炳本時生;小酒館女主人是演歌女王石川小百合;常在神社遇到的流浪漢是現代舞大師田中泯;金髮造型的女生是現在頗紅的年輕演員山田葵;在神社常遇到的上班族,一句台詞也沒有,但那很喪的表情令人印象深刻,是一位叫做長井短的演員,長相真的很特別;新同事是深夜食堂裡的麻里鈴:安藤玉惠,地下商場總是興致高昂的酒攤老闆是甲本雅裕;還有臉友找出在小酒館內的常客、彈吉他讓女主人唱〈朝日樓〉的,是民謠歌手兼電影導演あがた森魚(山縣森魚)。總之,出場的演員都不簡單。
看評論,有人說導演觀點太過老白男、東方主義。嗯,一位歐洲老文青眼中日本生活的美感,是一定有距離的。也有人說那些代表夢境的黑白抽象影像,和整齣戲不搭。不過,我倒是覺得那些片段真的很像主角的夢境,我們跟著一起夢。片中做為主要精神力量來源的1960-70年代的美國民謠,已是普世共同享有的文化資產,特別喜歡小酒館中唱出的日語版House Of The Rising Sun
不一定要喜歡,不一定要認為這是一部厲害的好電影。電影也不一定有說出什麼大道理。
但我在觀影時覺得享受,覺得快樂。

2024年3月10日 星期日

周末高雄藝術宴饗

 【3月9日 無限李斯特-周善祥管風琴與鋼琴之夜】


衛武營音樂廳的音效真的很好,座位也很舒服,視野良好。鋼琴聲響非常清澈美麗。管風琴有9,085支管,是亞洲規模最大的一台,聲響真的很震撼。希望有機會再來聽。

周善祥帶我們認識李斯特深刻的靈性。可惜沒能聽到他的解說。音樂會本身很享受。對周善祥和李斯特都有新的認識。李斯特透澈的人生體悟,深刻的靈性,透過年輕卻有老靈魂的周善祥,領我們進入禪境。這場音樂會曲目的安排,始於鳥音,終於鐘聲(安可曲),中間有聖人足跡,魔鬼遊戲,更多人生掙扎與了悟。神奇的神聖經驗。
管風琴的各種音色變換,令人驚嘆。小小的一個人,製造出超過整個管弦樂團的宏大音效,時又單純柔美如木管獨奏,銀鈴串串,也聽見教堂音樂的吟唱。炫技嗎?遊戲嗎?還是靈魂的歌唱?

【3月10日    野村萬齋狂言劇場】

第一次看狂言,第一次進衛武營戲劇廳。人好滿。
野村萬齋的劇團帶來一個傳統劇碼:附子,一個新創劇:香魚。劇本都極妙。
開演前,野村萬齋本人做解說,闡述狂言這傳統劇的特色:講述無名者的故事,從個人出發至全宇宙的共同經驗。台上松樹代表神靈,以往是演給神看的戲。
劇碼表現人的貪嗔癡,話語幽默,動作有趣,但我笑不出,感覺巨大深沉的悲哀。人啊人,本性難移。
令人尊敬的藝術表現。
野村萬齋本人比電視劇中看來更細瘦、年輕、俊美。
排隊買紀念品人龍好長。
我買了不用排隊的書。

2024年3月7日 星期四

動畫電影:再見機器人

《再見機器人》(Robot Dreams)是給成熟的成年人看的動畫詩。
畫風可愛,但並不適合闔家觀賞。
幼童會一頭霧水,很不滿意。青少年也可能還無法欣賞。
人生中的遇合、分離、幸福、惆悵,還是要有點年紀才能體會吧?
80年代紐約大都會生活背景,全無對白只有以歌傳情,還有超讚的口哨和鳥鳴。
迪斯可時代的名曲September貫穿全片,還出現幾句康定情歌。
當你支離破碎,有人把你從垃圾堆撿出來,重建你的人生。你仍懷念舊人,舊情綿綿,但終究不可能回到從前。

動畫人物是動物化的人(主角是狗),和被貨車送來、親手拼成的機器人。簡潔線條,竟然可以有那麼多情緒表現,說出動人故事。

機器人被迫在沙灘上度過秋冬春,被利用、惡待、出賣,但也遇到與他為伴的小鳥一家,很喜歡這段的種種比喻。冰雪將之封凍,但春天來時小鳥來拜訪,而狗狗冬天時試圖與雪人交朋友,春天則去放風箏、認識新朋友。這齣有愛爾蘭要素,小鳥唱的歌是愛爾蘭民謠,機器人夢中走向彩虹遇到跳踢踏舞的雛菊,都是美好的部分。機器人每次作夢,都是試著回到狗狗在的家,卻無法達成。這些破碎的夢,好讓人心碎。

以紐約為背景,竟然是西班牙片。導演Pablo Berger,改編自美國繪本作家Sara Varon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