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月28日 星期二

【二二八‧228】共飲清溪水

這座高大的碑,形狀取自原住民的口簧琴。

二二八紀念館的大門。希望在民主制度下,各族群和諧相處。

我最欣賞的是這些在草地上的小方塊。不記得設計者的原意,但是看著這些寫著228的水泥塊,想到很多很多事情。

228的真相如被封在水泥中,很多事情已經無法尋得真貌。

228如這些水泥塊,可以是絆腳石,也可以是墊腳石;可以用來傷人,也可成為坐下來和解的地方。

這些小方塊也像悼念無名死者的墓碑,是可供人們瞻仰懷念的處所。

今天,做了許多則和二二八相關的日誌。一方面為了響應共筆書寫二二八的運動,一方面也是以我的方式來守這「公義和平日」。

謹以此篇悼念二二八死難者,並追想許多愛台灣、努力為台灣付出、犧牲自己在所不惜的人們。

【二二八‧228】不追究責任,沒有真平安

不追究責任,沒有真平安

228事件已經過去59年了。自1987年由民間人士推動「228公義和平運動」以來,政府面對228的立場有了很大的轉變,228事件的歷史不再是禁忌,平反運動至今可說是已完成大半。在此簡單回顧一下平反運動的幾個階段:

19872月由陳永興、鄭南榕等成立「二二八和平日促進會」,在台灣各地舉辦演講會等活動,突破四十年來的禁忌。

1988年,長老教會和民進黨等加入二二八紀念活動,長老教會率先把228訂為「公義和平日」,並於19891月正式發起「228公義和平運動」。

19898月,首座二二八紀念碑在嘉義落成。這座紀念碑的籌建過程十分艱辛,起先社運人士希望建在火車站前被拉倒的吳鳳銅像基座上,但是某社團堅稱那是他們所有,並迅速在上面蓋了另外的東西。紀念碑後來建在市政府撥出的一小塊奇零地上。從設計到施工,無一環節不遭到政府與親國民黨人士的壓力、威脅,當時長老教會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奠基時是以基督教儀式代替民間信仰的祭拜,碑座下放了一本聖經。碑文是盧俊義牧師所寫,還放了聖經裡的句子。

19902月,立法院首次為二二八受難者默哀。新版的高中歷史教科書列出二二八事件。社會上的迴響逐漸增加。同年,長老教會發表:「對二二八受難者及家屬的道歉公開函」,為教會長期懾於戒嚴統治而未給受難者及家屬應有的關懷而道歉,並要求國民黨政府應該誠心向受難者家屬道歉賠償。1990年年底,由曠野社號召基督教團體(連天主教都參加了)在懷恩堂舉行「二二八平安禮拜」,周聯華和翁修恭牧師分別以國台語講道,這兩位牧師分別是蔣介石和李登輝的牧師。周聯華當時應邀講道,但懷恩堂照收場地費一毛錢也未減,周也撇清說懷恩堂並非主辦單位,只是出借場地。當時的行政院長郝柏村特意出席,以緩和二二八平反運動的聲浪。

在二二八平安禮拜之前後,曠野社蘇南洲社長協助受難者家屬形成團契,並於1991年2月推派代表和總統李登輝見面。二二八受難者家屬走出心頭陰影、克服恐懼,出來指控國民黨政府當年的屠殺行為,二二八平反運動逐漸由受難者家屬取的發言權,各地的二二八關懷協會也漸漸成立。這一年,民間率先成立二二八事件研究小組,稍後行政院亦成立研究小組,並於隔年提出研究報告。

1992年,以家屬為主的二二八關懷聯合會提出訴求:政府道歉、公佈真相、追究責任、建立紀念碑、賠償。各地政府紛紛支持建立紀念碑。

1995年,台北新公園的二二八紀念碑落成,李登輝總統正式向公開向受難者及家屬道歉。4月,二二八事件處理及補償條例開始實施,家屬對「賠償」變成「補償」不滿意。發放補償金的工作由行政院成立二二八紀念基金會來負責。

1996年,台北新公園改名為二二八紀念公園。

二二八平反運動的訴求中,政府道歉、建立紀念碑、賠償這三項在1997年大致都已達成,近十年來,平反運動的目標是在真相的進一步釐清,以及追究責任上。國家檔案的進一步開放,以及新史料的出土,應該是會讓二二八的面貌越清晰,但是歷史詮釋拉鋸戰,才剛剛開始。

觀察二二八平反運動的發展,可說是近二十年台灣民主化歷程的縮影,我們看到人民力量的展現,看到台灣人掙脫恐懼與壓抑、打斷心頭為奴枷鎖,面對過去的傷痛記憶,敢於爭取公義和權利。

二二八平反運動一開始就結合政治界等力量,訴求也是針對政府而來。可以說,228平反運動之所以能夠有成,是由於台灣本土民主力量的勃興,是由於台灣已經不再是國民黨一黨專政的戒嚴社會。但是該運動進行到現在,真相的追求仍不能讓受難者家屬完全滿意、責任追究尚未明朗化,也是表明台灣的民主政治似乎還不夠建全、台灣社會有一些嚴重的問題尚未克服。

2000年,民進黨取得政權。民進黨其實可以說從二二八平反運動中得力不少,因為平反運動凝聚了台灣人意識,民進黨在這種民意下才獲得政權。但是,民進黨政府只是把228當成口號、標幟,並未將「公義和平」的目標進一步落實。大家都說要撫平傷痛,但到底要怎麼樣做?傷痛的到底是誰?台灣人為什麼仍然感覺到受害?

今年二二八的一個重要發展,當推《228責任歸屬研究報告》的出版。媒體報導這本新書,把焦點放在「直指蔣介石是二二八元兇」,稍有關心二二八的人,都知道這根本不是新聞,幾乎所有受難者及家屬早就有這樣的定論,這次的研究不過是拿出更多證據來確認。但是還有一些人不能接受這樣的論斷,最典型的就是蔣孝嚴的反應。

從蔣孝嚴、「中研院228研究增補小組」(註:這個小組其實是朱浤源研究員私下與人組的,和中研院沒有關係,中研院近史所已發表聲明澄清)等的發言,我們可以感受到另一群人的受害意識也是很強大的。「外省人也死了不少」、「我們也是受害者」、「二二八是台灣人打殺外省人」、「一直談二二八就是在製造族群分裂」,我們在藍營不難聽到這類話。

不只藍綠陣營、外省人和台灣人常出現截然對立的立場,基督教界也有「一個和平、各自表述」的情況。

華神趕著在26日出版一本叫做《二二八的省思》的書,這本書副標為「從聖經、歷史、神學看台灣政治與族群紛爭」,收錄了多篇文章,大多數基調充斥著外省人的不安感、對教會關心政治的反感、對歷史事實的混淆不清,以及對「公義和平」的無知。

二二八作為歷史事件,是可以有很多詮釋的角度。但是若放在「公義和平」的目標下,似不應該有太多歧義出現的。是非對錯,責任追究,是讓此事真正「成為過去」的重要路徑,是非做不可的。只有弄清楚是非對錯,道歉才有價值,寬恕才有意義。唯有把責任釐清,外省族群才不必老是自認背負原罪,受難者及家屬才覺得有交待。任何族群若繼續懷抱著恐懼不安,台灣就沒有真平安。清算過去,是為了展望未來。看似製造衝突,其實是弭平族群之爭的手術。願經過治療過程的疼痛,台灣健康強壯,所有肢體一起面對強橫惡鄰的挑戰。

 

【二二八‧228】第一座二二八紀念碑

2006年2月27日 星期一

【二二八‧228】【轉載】沒有人理,何來神學?

沒有人理,何來神學?

──寫在《二二八的省思:從聖經、歷史、神學看台灣政治與族群紛爭》新書發表會之前

                                                                  ◇蘇南洲 

約在半年前有話傳來,中華福音神學院將出版一本關於二二八的書,會派人和我聯絡。直到上個月有來電說研究中心蔡主任希望我在二月二十六日的「新書發表會」上分享心路歷程,時間是十五分鐘。當時我的答覆是:時間可以預留,不過要先看過所有文章。

    隔了兩週,蔡主任來電確認此事,方快郵寄下七篇文章,說是「從每一部抽一篇代表性文章」(全書分三部,再加上歷史的回顧及序言)。我收到後,即再度要求看所有文章,蔡主任說其他文章沒問題,不需要我看;最後在我堅持至少題目上有「二二八」的另外兩篇一定要看後,才收到這兩篇的電傳稿。由於資料所限,我只能就所收到的九篇文章有所回應。 

  1. 關於書中文章的編排方式

    此書從目錄上看,包括董事長、二位董事、前院長、院長等頗具代表性的十三位華神師長及校外六位教授聯合編寫而成,內容分成三部十七章(部分章內尚有分節),其編排形式類似教科書,但就各章之結構長短、文氣筆法、立論觀點及論述水平來看,卻差異甚大。其中有兩人各寫兩章,也有兩章各由兩人合寫而成,由於未能竟窺全貌,尚不確知此書乃教科專書、研究論叢或雲彩見證集? 

  1. 關於書中文章的內容構成

    在所限閱的九篇文章中,其中四篇的內容基本上與二二八無關,只有五篇與二二八較為相關。其中兩篇的作者有牧師職分、兩篇是政治大學教授的文章,另有一篇華神蔡主任的二二八歷史回顧,這幾篇比較有回應與討論的空間。

    周功和牧師的〈破迷思、求和解〉一文中,講到耶穌在十字架上的禱告「並不能用來教導說,即使加害者沒有道歉,受害者也需要饒恕」(p.185),而「要求人寬恕,應先把真相盡量說清楚,並且加害者(若未死)應認錯與道歉」,並且直指「真正該為二二八事件負責的,應是國民黨的一些高官而不是外省人整個族群」(p.186)及「李登輝當年當總統時曾為二二八道歉,但他已被開除黨籍,與國民黨對立。因此,對許多人來講,他的道歉已不能算為國民黨的道歉」(p.187),而若「人曾傷害過別人,他的認罪應該很具體」(p.189),「若是對方把真相說清楚,也道歉,就應該寬恕,因為我們都是蒙恩的罪人。基督徒應是社會的鹽與光。族群的和解應由教會開始」(p.189)。

    張宰金牧師的〈走出二二八的陰影:從饒恕的醫治〉一文中,強調的是如何悲傷輔導(Grief Counseling)。作者提出為了「聖經教訓」及「實際的益處」,受傷害者「當盡自己當盡的責任取消債務,不再記恨」。

    比較這上述兩篇牧者的文章,周牧師較強調教會的責任,也較貼近受害者的心境,而張牧師則較強調受害者的責任。

    政大郭承天教授所寫的〈從民主神學看政治迫害〉一文中,試圖提出結構性的政治制度面診斷與處方,他的診斷是「造成二二八事件的主要因素是派系政治與缺乏民主制度」(p.203),處方是「適當的參與政治改革」。我的看法是:派系鬥爭只是二二八事件的隨附現象而非因素,派系鬥爭論既不能解釋其中「大陸人殺大陸人」(p.204),也不能解釋「本省人殺本省人」(p.204)的悲劇,因為沒有「大陸人殺大陸人」和「本省人殺本省人」,最多祇有與中央政府關係密切的「半山」(如連震東所屬的CC派等)殺本省人與大陸人殺「半山」(如時任省教育處副處長宋斐如等案),但這應該只是當時的政治圈風波,無法解釋許多校長、教師、醫師、律師、法官、銀行家及為數眾多的學生與年輕民眾的受害原因。派系鬥爭只能算是趁亂而起的殺機,真正的主因應是統治者的文化水平較被統治者相對低落甚大又擁有軍事優勢,這是古今中外的歷史必然,而省籍族群則只是政治鬥爭中最廉價而順手的操弄工具。

    至於政大心理系陳彰儀教授〈談二二八事件的真正饒恕──從重新詮釋當時各方的心理反應與彼此感恩來面對傷痛〉一文,可能是全書中最會牽動特殊心理反應的篇章了。文中先提出「本省人值得向外省人感恩之處」有五:

  1. 帶來武力裝備、金塊與故宮的文物,「對於台灣的發展上,是一項強力的幫助」並「使得五千年中華文化、歷史的傳承得以在台灣生根」。
  2. 大部分外省人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讓本省人有更多、更完整受教育的機會,為台灣帶來許多知識上及理念上的衝擊」。
  3. 「經由外省人的進入,將中華文化的精華……含四維八德等理念的儒家思想,地大物博的史地知識,以及五千多年各種不同風格文學作品等等」,讓「新生的台灣文化增添了新氣息,變得更精緻、更多樣化」。
  4. 「由於撤退到台灣來的中央政府也已有其一套管理制度,在接管台灣之後,能很快建立起相當完整的憲政體制」,讓台灣沒有出現去日本殖民化後的「失控狀態」。
  5. 外省人雖然到了台灣,但仍擔心中共是否「會對台灣發動戰爭,選擇將成年子女送到國外去深造…這群留學生有些學成返台,在學術界持續發展,逐漸提升台灣的教育素質,也為社會注入西方新思維。各類新知識、新作法的引進,大大的改善了台灣的生活環境、醫療水準、交通系統。有些留學生滯留海外……,讓台灣與國際有了連結的管道」。

    隨即又提出「外省人值得向本省人感恩之處」有四:

  1. 提供在日本殖民者統治下「由台灣人民們承受奴隸和不斷的起義、抗爭而換取而來的」台灣這塊土地,「讓中央政府進駐」。
  2. 大部分的本省人「具有順從、忠厚的個性」,默默的「逆來順受」、「要認命」的美德,讓「國民政府才能順利、平和地延續其政權」。
  3. 帶有精緻的「日本色彩的台灣文化」,使中央政府帶來的中華文化在台灣島上「變得更多樣化、也更多姿多彩了」。
  4. 「本省人具有中國南方人勤奮的美德,當時中央政府所制定的政策,如果沒有這些基層人員來貫徹,再好的政策也只是紙上談兵」,另外,二二八事件發生後,「本省人在父執輩告誡下,台灣人多半不參與政治,整個台灣政治環境是外省人的天下」,台灣人「多轉往工商界發展,本省人打拼的個性,讓台灣各方面成長突飛猛進,創造出經濟奇蹟,躍進亞洲四小龍之一」。

    此文最後結語是「願大家靠著上帝的愛努力實踐對『二二八事件』傷害者的真正饒恕!讓這塊土地更被上帝祝福」!陳教授似乎在告訴我們:原來這塊土地不被祝福,竟是因為有人沒有努力實踐對「二二八事件」的傷害者真正饒恕,或是有人不能以上述五點及四點來彼此感恩。此論點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從二二八說起〉一文在此書中的第一章也是最大篇幅的一篇(全書八分之一,四十頁,三萬字),華神研究中心蔡麗貞主任在本文前言文末即提出「二二八事件不是本省人與外省人之間的省籍衝突,而是官方與民間、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的對立」(p.19),接著進行對二二八事件的遠因、近因、陳儀其人、蔣介石的責任、二二八死傷人數統計、二二八事件的後遺症等九節及後記來進行此書中惟一的二二八歷史回顧。該文所引述的文獻達三十篇以上,數量上與其他篇章相較算是多的,也對史料有所耙梳,可惜文起於蔡主任與家人之越洋電話及友人的建議,止於學生參觀台北市「二二八紀念館」的心得報告及課堂討論,其間文氣或宜更加連貫。而該文最後以「二二八事件發生時,台灣教會並未涉入,雖然有信徒受害,卻不是為信仰緣故受逼迫,所以教會不需捲入情緒反應或抗爭」(p.54)及「還原真相,接受歷史,才能超越悲情」、「回到真實,台灣才會有超越悲情與仇恨的一天」(p.55)作為全文結語,如依蔡主任結語的推論,可否請教:不知德國神學家潘霍華牧師、美國人權領袖馬丁路德金恩牧師,甚至基督耶穌本人,是否算是「為信仰緣故受逼迫」的?

    冷靜理性固然有助於處理議題,但因而窄化信仰是沒必要的;悲情與仇恨是需要有超越的一天,但如果站在受害者的對立面或未具充分同理心說這些話,恐怕只會惹出更多是非。其實全台灣北中南東各處的二二八受難者中,有許多可敬的牧師與長老〈包括校長、教師、醫師、律師、法官及銀行家等〉,今天我們若對他們在教育及醫療等專業方面的貢獻與信仰硬加切分,那又何必對許多創辦基督教院校及醫院的宣教士賦予尊崇?面對那位在高雄橋頭教會門口捨身救助被國軍亂槍所傷的會友,因而一併受難的蕭牧師,又要如何看待呢? 

  1. 關於此書的出版宗旨及研究方法

    作為身執台灣福音派神學教育與研究牛耳的華神,一改過去對社會「不關心、不參與」的作風而採取「回應時代議題」的積極態度,誠為大家所樂見,而此書之出版,亦為觀察國語教會在二二八事件上表態的指標性首舉。若是此書在十年前即告面世,以當時政治氛圍而言尚可謂勇矣,但於今日單是Google網站上即有關乎二二八的網頁/網站不下千餘,坊間二二八研究的專論更可謂汗牛充棟;在二二八事件發生至今近六十年、二二八運動推行二十年、政府公開檔案建碑賠償超過十年的此刻,進行二二八的神學論述,是會被要求更大的周延度及創造性貢獻的,至少應該在全書內容的嚴謹度及出版的宗旨上具備足以令人信服的力度,否則隨意掀開原已放下的巨痛,若是引來難以收拾的後果,則恐智勇俱失。

    再者,華神出版此書的目的,從書名來看似乎是想透過神學角度對二二八的省思有所解套,或期有助台灣當前的政治與族群紛爭,然而書中許多文章卻一落筆即以本省人(或台灣人)vs.外省人這種對立的二分法入手,反易自陷困局,若是改採去省籍及去政治的分析架構來進行,或許較容易撥開政治迷霧,得到較適切的處方。 

  1. 關於此書的編輯作業

    此書中為文者有謂「本省人」、「台灣人」、「台灣人民」及「河洛人」,應該是同指一九四五年以前定居台灣的閩南裔住民,文出多筆屬後發性結果,亦有同一文出現不同稱謂,都是可以事前會商或事後修訂的範圍,無需讓讀者產生類似英語中”whatever”等不受尊重的反感。

    此書凡二十篇,然而其中多篇的假設讀者與基本立論出入甚大,前後連貫跳接唐突,甚至連相容性都很難達成,讓讀者不易抓到全書的要旨,似乎主其編務者對二二八議題的掌握力有限,誠摯建議華神當局對往後回應時代議題(特別是一些敏感、具爭議性的主題)之出版與發表,還是以較為得心應手的題材下手為宜。

    此書最讓人感到困惑之處是將二二八與白色恐怖相提並論。固然有極少數二二八屠餘之人(如作家呂赫若等)藏於山中,直至多年後在「清鄉」、「綏靖」等反共政治運動下才被抓到,但基本上在史學界已公認,二二八是一個「事件」,最多延至一九四七年五月中旬即告結束,前後不過兩個半月。至於後來所展開的戒嚴/白色恐怖是一個「時期」,起自一九四九年國府遷台、蔣介石復行視事隨即頒布戒嚴令至一九八八年的戒嚴令解除,最多推到一九九一年的刑法一百條廢除案,前後約四十年;兩者混為一談,對二者之受難者及其家人皆屬不敬,也是治學者難以承擔的錯誤;而將之與目前政治及族群紛爭扯在一塊談論,恐怕只有治絲益棼,而將國台語教會推向和好的另一端,更遑論促成族群的和解了。

    對於許多社會議題,我很贊同應該多從結構性的制度面予以診斷並提出處方,在做學問上理應如此。而在處理「人」的傷痛上,首要的應是以同理心設身處地去體會受害者的心情。若是能以此書之出版為鏡,今後面對那些主流社會的邊緣族群,多多效法耶穌擁抱弱勢的捨己精神,人理既通,再入神學之門,那就不會徒增於生命無益的匠工了。

【二二八‧228】等你歸來

離譜至極的《二二八的省思》

轉一段覺得最荒謬的內容給大家參考,出自一位政大心理學教授,他主張本省人與外省人應該「彼此感恩取代不斷的責難與怪罪」,要互相感恩些什麼呢?如下:

「本省人值得向外省人感恩之處」有五:

1.帶來武力裝備、金塊與故宮的文物,「對於台灣的發展上,是一項強力的幫助」並「使得五千年中華文化、歷史的傳承得以在台灣生根」。

2.大部分外省人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讓本省人有更多、更完整受教育的機會,為台灣帶來許多知識上及理念上的衝擊」。

3.「經由外省人的進入,將中華文化的精華……含四維八德等理念的儒家思想,地大物博的史地知識,以及五千多年各種不同風格文學作品等等」,讓「新生的台灣文化增添了新氣息,變得更精緻、更多樣化」。

4.由於撤退到台灣來的中央政府也已有其一套管理制度,在接管台灣之後,能很快建立起相當完整的憲政體制」。

5.外省人雖然到了台灣,但仍擔心中共是否「會對台灣發動戰爭,選擇將成年子女送到國外去深造…這群留學生有些學成返台,在學術界持續發展,逐漸提升台灣的教育素質,也為社會注入西方新思維。各類新知識、新作法的引進,大大的改善了台灣的生活環境、醫療水準、交通系統。有些留學生滯留海外……,讓台灣與國際有了連結的管道」。 

 「外省人值得向本省人感恩之處」有四:

1.提供在日本殖民者統治下「由台灣人民們承受奴隸和不斷的起義、抗爭而換取而來的」台灣這塊土地,「讓中央政府進駐」。

2.大部分的本省人「具有順從、忠厚的個性」,默默的「逆來順受」、「要認命」的美德,讓「國民政府才能順利、平和地延續其政權」。

3.中央政府帶來的中華文化,加上帶有精緻的「日本色彩的台灣文化,使台灣島上的文化變得更多樣化、也更多姿多彩了」。

4.「本省人具有中國南方人勤奮的美德,當時中央政府所制定的政治,如果沒有這些基層人員來貫徹,再好的政策也只是紙上談兵」,另外,二二八事件發生後,「本省人在父執輩告誡下,台灣人多半不參與政治,整個台灣政治環境是外省人的天下」,台灣人「多轉往工商界發展,本省人打拼的個性,讓台灣各方面成長突飛猛進,創造出經濟奇蹟,躍進亞洲四小龍之一」。

原來,台灣人的最高價值,就是忍從、乖順、拼經濟而不敢管政治,任由外來政權踐踏。原來,我們被人當奴隸,人家感謝我們忠順,就該感激接受,否則就是不饒恕,活該受苦,無法得救。

這種天堂,我還是進地獄算了。

2006年2月25日 星期六

【響應】聯合報請向精神病人道歉

響應龜趣來嘻發起的:聯合報請向精神病人道歉

前陣子警察和一位精神病患周旋卻開槍誤殺少女,這事件令人震驚、遺憾,也很容易加強社會上原有的對精神病患的成見。果然,許多媒體的報導方向就是順著大眾不安的方向加強之,既不深入也不專業,精神病患再度遭到污名化。少女的家長非常明智地拒絕媒體採訪,不演崩潰大罵的場面讓大眾欣賞,向來訪官員強調希望藉此事件讓政府重視精神病患的安置照護問題。負責任的媒體,其實應該趁此事件多做一點教育,而不是製造恐慌。

聯合報面對抗議,當然是絕不認錯。

聯合報說明,日前台北市氣爆意外及台南市流彈誤殺少女案,都是涉及公共安全的事件,廣受社會矚目,各媒體普遍報導,聯合報的相關報導,是為善盡媒體告知的責任,並未逾越新聞專業規範,也與其他媒體的報導並無顯著差異。聯合報在聲明中指出,聯合報長期關懷社會弱勢,未來仍將持續關注弱勢族群,發揮媒體作為社會公器的功能。

龜趣來嘻的Portnoy說:

我們的質報實在太勇敢、太堅強了;他們竟然有辦法在面對受害者的時候,講出完全毫無邏輯的三段論法:「你們找錯人了!」「其他媒體和我們一樣爛!」「我們愛你們!」我們的質報實在欺人太甚!

甚有同感。

這裡還有言之無物整理的相關文章

另,OJ等的守夜者有幾篇文章可參考。

2006年2月21日 星期二

馬蹄花開了

Karla去年封立為牧師時,收到各式各樣的禮物,以及花束、蘭花盆等等。花束凋謝後什麼都不存,蝴蝶蘭則贈給各單位擺放,禮物多半收起來後給遺忘了。只有這盆馬蹄,一直伴隨Karla,提醒她勿忘初心,澆花時關心一下葉子榮枯及花苞的狀況,是在忙碌的生活中難得的情趣。

真的很謝謝店小二,送給我們這麼好的禮物。

2006年2月19日 星期日

【二二八‧228】不必研究也知道

從藍營的反應,可知二二八的歷史解釋仍被高度政治化看待。一些反應令人不禁失笑。

氣急敗壞的國民黨發言人說:馬英九相當關注二二八事件,「就他所接觸與了解的史料,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和蔣介石有關!」

小姐!馬英九接觸的史料可不代表全部啊!而且,若馬英九真的連蔣介石和二二八的關連都不知道,等於否認當時蔣介石的治權及於台灣。當時沒有蔣介石的命令,軍隊怎會到台灣「平亂」?連這點都否認,馬英九要如何獲得台灣人的票啊?

章孝嚴(還是不習慣他改姓這件事)說:「二二八基金會選擇在二二八前夕公布這份報告,動機可議,應該被譴責。」這段話真是莫名其妙到極點。在其他的時間公佈就沒問題,在二月公佈(離二二八好幾天呢)就不行?

其他的新聞,如要不要放進教科書啦、北社打算據此向國民黨求償啦,則呈現另一陣營的高度焦慮感,急著要扳回什麼。如果真能做就去做吧,樂觀其成。但是看目前的情勢,似乎時機並不成熟,採取這麼高的對立姿態,看似堅持了台灣人民長久以來的悲願,卻可能欠缺足夠的支持力而再度落空,令人憂心。

二二八 228

又來了

延伸閱讀:

黃智慧     戰後處理:如何看待高砂義勇隊慰靈碑?(自由時報)

陳泰順     星落南天,何日安息(中國時報)

胡文輝   意識形態的暴力(自由時報)

2006年2月16日 星期四

【轉載】林懷民批聯合報

「聯合報太藍了!」─林懷民的批判與期許

這場菁英對談,是極「勁爆」的。林懷民是雲門舞集創辦人,傳說中的「老林」(藝文界的暱稱),姿態柔軟、循循善誘;但說起理來好惡分明、甚而疾言厲色,把聽眾嚇壞。這場對談,全都有了。
    
    
經營現代舞團與經營報業,有極類似的情境。林懷民用抽象語彙,深描社會情境、再揉入身體之美;林懷民雖不承認,但它終究是菁英的。
    
    
雲門三十三年的台灣經驗,草根、在地,如何與菁英文化接續、對話,與知識產業前端的報業,究竟要走「質報」還是「量報」,問題相仿;迎合與創造之間,是藝術的難題,也是報業經營之道。
    
    
這場對談約在雲門舞集台北辦公室進行,雲門「藏」在復興北路一棟舊式華廈,附近小吃店、診所林立,住商混合。林懷民其實沒有「辦公室」,他常戲稱辦公室就在八里的排練場、在塵世間。我們借用他口中的「老闆」、雲門執行長葉芠芠的辦公室進行對談。
    
    
林懷民開門見山說,「聯合報」太「藍」,政治新聞太多,而且觀點雷同,他也建議報社應該培養專屬的專欄作家,要做人才培養,因為過去台灣的知識分子甚多由兩大報系培養,現在都沒了;他談到報社的「核心價值」,應該被陳述、被讀者閱讀。他也提議聯合報該設個獎,彰顯自己的價值、與台灣連結。
    
    
林懷民是政大新聞系畢業,並短暫在新聞系執教,與報社諸多編採人員,「血統」相合,他雖謙稱自己讀報不多,只有來台北市的時候,請計程車繞到7-11買聯合、中時、還有蘋果,但他慷慨批評、深入臧否,這樣「批判性閱讀」的讀者,我們必須珍視。
    
    
名為對談,主角之一的王社長比較像「傾聽者」。這是一則新聞系畢業的一代現代舞大師,寫給「聯合報」的新聞備忘錄。不管你同不同意。
    
    
以下是對談內容摘要:
    
    
《不要那麼藍 做台灣人報紙》
    
    
林懷民:我對聯合報是有期待的,我當然希望聯合報要賺錢。但是我也希望聯合報不要那麼藍,聯合報現在已經捲入整個政治鬥爭裡,印象裡,幾時看過聯合報說過這個政府一件事情是好的。我們知道這個立場,但要弄到像政黨的宣傳報……(王社長:那,聯合報絕不承認。)可是,對不起,絕對是這樣的顏色,比中央日報還嚴重。


 
報紙對於國內政治,還有影劇人物,需要那麼巨細靡遺嗎?這變成報紙全部的function(功能),其他的都被蓋過去。我們不需要那麼多的政治新聞,我們只需要重要的。
    
    
以聯合報來講,一件事發生,社論講,下面的方塊跟著講,還沒有讀就知道了,除非你認定你的讀者就是這些,你也不準備讓讀者有更大的視野,大家繼續攪進漩渦。基本上,民眾對這些事都蠻厭惡,我覺得要再努力客觀一點,因為政治人物已經迷糊了,他們是演員,報紙也跟著這樣,全台灣就這樣攪進去了,這是最嚴重的。
    
    
聯合報應該做全台灣人的報紙,應該客觀一點,政治新聞的份量不必那麼多。比方出了一個新聞,整個二版都在講一樣的事情,只不過是不同記者馬上的comment,如果你當做一個藍色的機關報的話,大快人心,像俱樂部一樣就算了,但需要這樣的篇幅嗎?這不是新聞嘛,一路從頭版一直延伸到三、四版,一個tone(基調)這樣下去,我不必看就知道立場,久了,也不需要看。到真需要有作為時,它也無法有作為了。
    
    
我覺得可以有立場,但處理的手法上,不是這個樣子。我沒有為任何人講話,但一個報紙怎麼會變成這樣呢,而且非常嚴重。我覺得不太好。
    
    
王社長:謝謝你的意見,我們會做討論。你剛剛非常開門見山的講聯合報很藍,國民黨執政的時候,我們也是扮演同樣的監督角色。
    
    
《議題出來猛 然後就不見了》
    
    
林懷民:你們媒體應該非常知道「印象」與「形象」的差別。如果還需要你這樣解釋,通常太遲了、太辛苦了。
    
    
這個印象是無法改變的,以台灣長期的發展,應該挪出更大空間來談事情。從一版到四版,從來沒有公共議題。(王社長:有吧?)No,沒有issue(議題),只有政情及政治人物的起起落落,現在國家的業務,除了兩岸、三通之外,難道沒有別的issue嗎?我們沒有被inform(告知)。媒體應該去監督這些issue。政治人物的攻防,永遠是瞬息萬變地在玩,選舉時也沒有issue,以致永遠在談一個很高、卻不能解決的兩岸問題。
    
    
《猜謝下蘇上 到底誰在乎呢》
    
    
沒有別的事情嗎?外籍移民不是問題嗎?很多issue聯合報都有專題的關心,你們也很關心弱勢族群,但出來的方式是猛的,然後不見了。(王社長:沒有延續力?)對,沒有延續力。

還有,國際新聞太少,現在我知道很多知識分子可以不看報,就等著周六、日看陳文茜的電視節目「世界周報」,這不只是陳文茜的魅力,是她的內容。可不可以回到過去報紙都會做的,到了周末有國內外大事的review,這裡就有討論;比方夏隆生病了,重要性在哪?什麼是巴勒斯坦問題?我們要從頭講起,什麼是歷史,我們政府立場在哪裡,我們現在完全沒有歷史感,在新聞角度上,應趁機做一些補習。
    
    
像這次WTO開會,如果台灣沒有派人去,新聞就不見了,是媒體使台灣覺得與世界沒關係,原因是太鑽在前面三版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情。現在預測「謝下蘇上」,I dont care,需要那麼大的篇幅嗎?變得像連續劇一樣,長遠來說,對國家是非常不幸。
    
    
《谷底畫條線 台灣別再往下》
    
    Weekly Review
一定要有背景說明,而且告訴讀者跟台灣有什麼關係。今天我們不可能自絕於世界,可是台灣人沒有這樣的awareness(警覺),也許有這樣awareness的人,是在企業界,其他文化界、報紙、電視都不說話了,現在大家全部在give upgive up(放棄),我不喜歡,我覺得谷底是我們決定的,畫一條線告訴我們自己:不再往下去了!台灣不能無限沉淪,媒體絕對是推波助瀾的。
    
    
譬如蘋果電腦的i od新產品出來,應從頭說起,而不是變成擠在後面消費版去了,應該把前面版面挖出來做這些。現在,我們看到的新產品報導,完全跟商機配合,它沒有對與我們文明、文化更直接的關係討論,i od是台灣做的嗎?我們應知道這些。
    
    
現在台灣中空化,非常危急,這個問題很嚴重,所有收到的訊息都與商業、消費文化有關;大家認識的是都是東西、價錢。
    
    
《都跟蘋果走 卻還要穿西裝》
    
    
我當然希望文化的東西多一些。影劇新聞對報紙的生存固然是重要的銷點,但需要每天這麼多嗎?還是可以減少一點,把所有東西都在星期天贏回來,創辦一個驚人的刊物,把影劇搬過去,不需要每天這樣玩。老實講,大家跟蘋果走,卻沒有一個贏它,因為你還要穿西裝,蘋果是不穿的。你要想一個辦法,如何去調適?蘋果很敢,很多東西都做在頭條。你們民生報周刊不夠。
    
    
周杰倫的新聞需要每天都有嗎?影劇版四頁可不可變成兩頁?我不知道,這要動到發行部的根本了,是不是?

 
王社長:more or less(多少有些)。
    
    
林懷民:那有沒有奇招?能不能看到一個驚奇的,比方,我給一整頁的大照片,也許是林志玲特寫,也許是一幅名畫。現在全部蘋果化,但又不夠狠,就是不夠好嘛。如果我要辦報,我希望辦個「信報」(香港的報紙),乾乾淨淨,重要的事都看完。
    
    
聯合報文化版做得不錯,仍然是issue的討論不夠,有時我覺好慘,周一的紐時周報夾報,好像在打自己報紙的耳光。英文版那麼多的內容,跟你們用那麼多的篇幅來寫那麼一點台灣的東西對照,像聯合報在打自己的耳光。Im sorry
    
    
對現在的傳媒,我的說法或許被認為太老、太嚴肅,不賺錢了。但我提的只是一個度數的調整。對我來說,台灣統不統、獨不獨都不相干,反正統了、獨了,都還是讀這些報紙,極端無趣。即使要統,也要統得有尊嚴。
    
    
誠品信義店開幕,我進去看了快要哭,在那裡有人的尊嚴,一個台灣夢的極至表現。在化學、物理、參考書區會跑出一個藝術的書櫃,就藏在那裡。
    
    
《重政治行銷 中間質感沒了》
    
    
一個文化起不起來,和媒體有很大的關係。現在只有吵架的文化,連語言都沒有。
    
    
記者寫稿,也不必再講求文字,結果是政治人物沒有語言,媒體沒有文字,一個社會裡文化最底的proper language(正派的語言)都喪失了。你被人統、或變成別人的五十一洲,I dont care!現在連語言都沒有,很慘。
    
    
社論有時寫得好,有時不好,可是以前于衡(編按:前聯合報採訪主任,去年底過世)那個時代,這些東西哪裡是這樣玩的,真的是推敲出來的,現在只有立場,其他統統不重要。一個是行銷立場,一個是政治立場,中間的質感跟講究都沒有了,沒有講究就沒有Cultivation(教養),怎麼玩都可以。每個人都很frus-trated(挫折感),知識分子全面的frustrated,那很恐慌很嚴重。
    
    
《養專欄作家 不要掐住立場》
    
    
這裡可延伸一個問題,有沒有人一言九鼎,聯合報有沒有栽培各種的專欄作家。
    
    
中國時報有南方朔、陸以正的文章,你必須看,那不是年輕記者「反射性」寫出來的,可是聯合報看不出哦,張作錦已經是移到副刊去寫。如果你培養專欄作家,你要掐著他跟著你的政治立場走,那他也沒有credit,還是要騰出自由言論的「租界區」吧。整個社會都沒有知識分子的leader
    
    
所以變得很有趣,前面在演政治連續劇,後面的表達方式是不負責任的讀者投書,中間沒有人在說話。
    
    
全世界那裡有報紙沒有專欄作家的,不可能的。Editorial(社論)之外,還是要有一言九鼎的人出來講話。現在大家都奮不顧身跳進去,媒體也是,台灣最糟糕的是,像這回林義雄出來講話,已經是無效的,連馬英九,計程車司機也在罵他不沾鍋。報紙當然要有一、二個名人出來說話,但如今沒有所謂真正的大老,只有一群亂七八糟的記者組合起來的一個亂七八糟的媒體。
    
    
你不培養,就沒有;以前難道不是報紙培養出來的嗎?你用三年試這人、試那人,而且要跟他講清楚,你在我們這裡開專欄,就不准去上電視……。我喜歡「壹周刊」的作法,每期給劉大任、張惠菁一千美金,就養起來在那裡,他講一點藍的不好的,你也要聽。以前王伯伯、余伯伯(指聯合報創辦人王惕吾、中國時報創辦人余紀忠)會去那些人的家裡拜訪,他們在辦公室很威嚴,但真的禮賢下士,陶百川就是這樣出來的;「神明之所以靈,是因為大家拜出來的」。
    
    
我在乎台灣有沒有一個聲音,是大家願意去聽的。這需要培植,要給他很大的空間,不然就愈來愈薄。
    
    
現在學生,你給他什麼,他就變成什麼。現在不給他們人文的input30年後會怎樣?
    
    
媒體影響學校啊!現在沒核心價值,統統沒有,日本、韓國這些東西並沒有丟喔。聯合報到底關心什麼?這些東西不能斷。老實講,除了國內的政治、兩岸議題,我看不到聯合報關心什麼,有時殺出一個愛滋病的議題,但那也不代表聯合報是關心的。
    
    
《只在相對論 看到人的觸動》
    
    
「相對論」是好的,表示在林志玲之外,還有另一種名人的存在。這裡面有人,我很欣賞,因為現在整個媒體裡沒有人的touch(觸動),我看不到人,除非失火或強姦等事件。可是相對論裡,觸及一些歷史,人與人或階層的,我只有在那個版看見「台灣的人」,其他版我只看見意識形態跟消費的價格標籤,都是宣傳。相對論非常好,你可以每天在這個版面做這類的報導,而不是每周一次,人的溫暖、感覺要出來。
    
    
聯合報到底支持哪些issue,關不關心人才培養,你要用五年或三年解決。至於你關心的議題,只要你堅持,一定會改變社會,不是偶爾來一下,你要commit(承諾),這就是核心價值,越堅持,社會真的會改變。
    
    
王社長:非常感謝你提到這點,我們這一、二個月,就正在討論要長期深入關心 哪些議題,未必是報社的記者做,也可以是請外面的專家。你認為社會最需要關切哪些issue
    
    
《可以設個獎 給偉大小人物》
    
    
林懷民:文化是一個,外籍移民、貧富懸殊、勞工、清廉都是重要的。以文化來說,文化中心是最大的issue,文化很抽象,但文化中心不抽象,是一個藝術家與民眾溝通的通路。雲門去紐約演出比到豐原來得容易,我們的文化中心是不作用的,它碰到地方利益的問題,我認為這可以討論,要培養憧憬、想像力,做催化劑,讓老百姓的Cultivation決定一切。
    
    
聯合報有文學獎,但我覺得還可以有別的獎,這人可能是無名的,但他正在改變某個現象,早10年,可能是未成名的伍佰;聯合報對台灣的認同,透過這個人來呈現,可以彰顯你的價值在那裡,不一定給林懷民或李安。
    
對不起哦,我現在只看到聯合報在政治上的價值,我看不到其他的價值,所以對我來說,是一個沒有價值的報紙。你會說,「我有大陸新聞、國際新聞」,但我覺得只像百貨公司。誠品書店裡有許多座位,我看得到它的價值,它不只是在賣書而已。
    
    
《不能丟石頭 邊談族群融合》
    
    
聯合報以前看得到它某些堅持,在更早的時候,它的政治堅持,我們覺得幾乎有點可愛,你懂我的意思嗎?但現在已經沒有這個了。我坐計程車去買份聯合報,司機會大聲說:「你買聯合報!」聯合報一直在談族群融合,可是你的報紙沒有做到,你在參與族群的分裂,一面控訴別人,你卻沒有比別人好,你石頭丟得比別人兇,因為你有武器。
    
    
你仍然可以有立場與堅持,但可用於某些議題上的堅持,而不是那樣地介入人的臧否,我絕對看不到游錫可以在這裡得到任何便宜,即使做得再好都沒有用,我覺得這是不好的。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也有立場,但不是這樣做的。
    
    
人權是重要的,現在,我覺得媒體的人權都撲殺到政府去了,好像媒體的言論權受到障礙,那你有沒有設身處地想像別人受到的遭遇。如果無法回到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以人的觀點看,族群問題永遠無法解決。
    
    
如果我是聯合報主事者,第一年的年終人物,我會給台灣人,做出我的氣度,從這裡開始。即使違反我的某些政治立場,大家慢慢來紓解這問題。
    
    
對台灣,我看不出希望。大家都在講,是因為兩岸的問題,其實不是;兩岸的問題之所以未解,是因為老百姓的情操、教養出了問題:只要錢跟東西,只要日子能過,誰來管都不大要緊。上面的人還煞有其事吵了半天。
    
    
媒體是一個標竿,需要長期經營,可是現在連動都沒有動,它常有些關心社會的「姿勢」,從阿扁扮超人開始,大家開始在做包裝,全是姿勢,看不出真正的關心,除了政治的,像英九兄當選了,你要不要罵他呢?罵他,是不是助長了蘇貞昌的氣焰?花很多時間在做這一類的考量。
    
    
我們自絕於世界之外,跟國際那麼遙遠,媒體沒有報導,到國外去觀光一百次也沒用,平時沒有教育,觀光客經過一棟房子不知這是唐寧街十號,連常識都沒有,更不要談願景。
    
    
大陸整個國家問題相當多,但他們人很多,照比例來看,知識分子也很多。我去上海,坐在房間連續三天,每天接受八小時的訪問,記者每個人都帶兩至三頁密密麻麻的問題,他們與我聊天,聊國際舞蹈的現況,向我借錄影帶,自己存錢到愛丁堡藝術節待一整個月,讓我想起台灣的七○年代。你到復旦大學去看,圖書館徹夜通明。
    
    
大陸這代的年輕知識分子饑渴、知道要上進,我問他們台灣應該怎麼辦,他們會說:「如果對他們好,就這麼辦,西藏、台灣,要走就讓他們走。」這一代是很驚人的,可是台灣的狀況是,不管是知識或世界的,沒有年輕人要跟你談這個。
    
    
可是,只要你的報紙每天講這個,他就來了嘛,報紙是資訊的來源。如果今年我要給一個獎,我會給陳文茜,許多人每周末晚上都要回家看她的節目,因為這個節目為大家做summary,而且是鮮活的,為何報紙不能這樣做呢?
    
    
對不起,講這麼多。
    
    
王社長:很好、很好,真是謝謝。
    
    
《平衡批政策 只要剖開問題》
    
    
林懷民:政府政策不是不能批評。你可以兩邊取話,可以有平衡的方法,落筆不要那麼重,要談問題,然後加上學者看法,你只要把問題剖開來。另外重要是,好的事情也要講,像婦女團體的紀惠容為什麼不放在頭版呢。我現在最喜歡看壹周刊,寫作是一流的,整個輪廓非常清楚。


 

大家都說「聯合報」保守,我就希望再保守一點,穩住吧,你要變,三年一變吧。
    
    
王社長:我們改版速度算少的,微調是有,很少大的改版。
    
    
林懷民:老實說,特別我在工作時,我必須斷絕台灣所有的消息,因為看到這些報紙,會不高興,需要用一個星期的時間來找回力氣。
    
    
我每周讀TIME(時代周刊),周一讀紐時周報,然後看一下Herald Tribune(國際先鋒論壇報),我喜歡讀論壇報,有很好寫手,你們為什麼不和他們合作。
    
    
剛剛我說過,也許你們每個星期有一頁、彩色的,就介紹文化的東西,比方本周介紹安藤忠雄、蔡國榮。我們台灣永遠在撿別人做過的,比如馬友友被炒成這樣,到最後全世界好像只有馬友友,像Zaha Hadid、村上春樹最近在美國紅成這樣,我們也沒有介紹,應該有評論,大陸現在都有喔;我們不能只知LVNIKE,文化的平衡一定要進去,比方李安現在做「斷背山」,可是「斷背山」的作者是誰,有誰能夠答得出來?他寫南方、偏遠地區的、屬於美國作家的傳統,脈絡是什麼?我覺得都應該餵給讀者,一周一個就好了。你們每周一做紐時周報,就把文化版取消,為什麼要拿走?
    
    
《文化要孕育 不能只知道LV
    
    
我要講的是,到最後仍然是文化決定一切,文化要不斷不斷地孕育,沒有它真的就完蛋了。你看那麼多LV賣到台灣,那些所謂的「名媛」穿成那樣,很可怕的,有了文化,跟新加坡、上海、香港比,我們仍然贏。現在全部在講「奶」跟「雞雞」,我們需要一點東西來平衡。
    
    
你看「朝日新聞」到現在都還有這個傳統,一個和服的美女,我們也可以有陳靜,星期天嘛!然後告訴大家它的延伸閱讀是什麼,你不必做什麼大事,既然你不幸一天要有四個版的影劇,你就要有東西來平衡,就星期天一天,畫為租界區嘛,像Sunday Times(紐時周日版),突出你的不一樣,新聞性雖不高,但很有豐富性,讀者會有期待。報紙現在很需要

2006年2月15日 星期三

老(不死)學生的開學日

老師一圈又一圈地散步,又炫耀自己在寒假去舊好茶,走了四小時山路。看到老師精神好、身體好,真的好高興喔。這學期他休學假,但為了一串肉粽般的研究生,一開學還是被硬拖出來Meeting。

工作十年之後,會決定再讀書,是老師的鼓勵。在老師門下,這幾年當學生當得好舒服,雖然又窮又沒社會地位,卻享受到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很難得的自由自在。老師的風格頗為名士派,對名利極端不熱衷,甚至還排斥之,因此同門也多是個性淡薄、無慾,不愛與人爭,也不會一天到晚在一起「博感情」,但在同門中認識了許多精采人物,幾位年輕的學長姊(入門比我早故應是學長姊)都很優秀,令人欽佩。

跟老師相處習慣了,很會互虧,有時還會在別人面前嫌兩句。但是我深深知道,能夠遇到這樣的老師,能在這麼自由快樂的氛圍下求學,實在是無比的福氣。

我實在是晃蕩太久了,成了老而不死的學生。對這樣懶散、逃避的我,老師沒說什麼重話,只說:「不要浪費你的才智。」這句話就教我慚愧萬分。

開學了,繁忙與壓力沉重的日子又開始。走過陽光燦爛的草坪,心想:時間不會停留在這一刻,不管多留戀這種美好的日子,還是得趕緊往前走。

2006年2月14日 星期二

研究者、報導者與歷史事實的追求

這則新聞一開始就選擇可能比較聳動、有話題性的發言切入,係詹素娟談到一份雙語契約上兩邊的錢數有誤,六十變成十六,不排除是代筆的西拉雅「教冊」從中A錢。報導者將之演繹成:「原住民被漢人欺負的刻板印象,或許因新港文書而改寫」。

詹的發言其實是值得商榷的,雖然知道以她的個性可能是用一種有點調皮、半開玩笑的態度,拿這特別的例子來做個引子,但李遠哲院長馬上也警覺這樣的提法不夠周延,特別提醒她「要有足夠的證據才能指控」,可是還是成了新聞的切入點,而且被大大地誇張了。

先談一下我對詹所舉例子的看法。六十與十六的差別,除了代筆者中飽之外,難道沒有別的可能?我想到的就有:筆誤、所習慣的表記法不同等其他可能性。事主面交的金錢到底是多少,我們已不得而知,當時是否習慣給中人一定額度的謝金也不清楚,據一張契約就說代筆者有中飽的嫌疑,也未免把買賣行為看得太簡單。

其次想談談這則新聞的寫法。的確,這類新聞要吸引人,非找比較有話題性的地方切入不可,但是用一個還有疑義的個案,就要「改寫原住民被漢人欺負的刻板印象」,實在是太荒謬,充滿了誤導性。也由此可知我們的歷史意識、歷史知識教育是多麼失敗,才會有這樣的新聞品質。

即使當時的西拉雅代書都有欺騙族人的行為,是什麼樣的社會條件讓他們可以這樣做?還不是隨漢人移民而來的土地交易行為、讓原住民生活形態受到衝擊?原住民欺負自己人,並不代表漢人就不欺負原住民。

李遠哲院長的警覺提醒,令人心服。只是,還是阻擋不了這樣的新聞出現,頗令人遺憾。

翻閱潘大和《平埔巴宰族滄桑史》一書,收錄了李遠哲院長1994年在平埔族群研究研討會上的致詞,以及作者寫信給李院長的質疑。李院長的致詞在我們一般人看來是非常得體,對還原平埔族群歷史充滿期待與肯定,但在推動族群復振的潘大和眼中,「族群競爭」的字眼就不合理,因為台灣原住民在統治者的鄙視與苛征、酷稅、屠殺下根本就沒有平等競爭的可能,在他看來,平埔族的消失是出於滅族政策而非族群競爭。潘大和的看法或許學界還是不能接受,但是所表達出來的心聲,卻不容忽視。平埔族並非真正消失的民族,還是有很多人認同自己的族群、並且努力要復興自己的民族,他們對自己的歷史也很有話要說。面對這樣的情況,我以為族群者研究者更需要認真發掘史實、勿妄下定論。而新聞媒體在處理相關議題時,更應該謹慎。

一直很欣賞、欽佩詹素娟的研究,這次根據一則新聞報導就批判到她,心裡不好受,也覺得不公平,畢竟記者會當場的情況我並不清楚。不過,這個小小的個案讓我想到台灣目前歷史研究與社會互動的一些典型的問題,覺得值得拋出來和大家討論。在此先向詹素娟告個罪。

2006年2月12日 星期日

一篇有關二二八的舊文

復和的功課──現階段教會二二八關懷的使命

紀念二二八,若只有停留在分辨誰是受害者、誰是迫害者,而無法進一步由此出發,尋找台灣的新生命,我們將對不起那些曾因為有夢想而死去的人。

 不管我們被自己、或被別人歸到那個陣營,我們都可以有超越清算與討債的想法與作為,我們都可能可以建立另一種模式……為一個有愛、有公義的未來努力。

──王貞文《控訴與紀念》(二二八藝術祭手邊書)

二二八平反運動在1987年由民間發動,至1995年之後,政府逐步宣佈同意道歉、賠償、建碑、設紀念日、調查真相,至今可說已經卓然有成。今天,二二八受難者不再是恥辱的記號,而是臺灣人民致敬的對象。隨著二二八禁忌解除而來的,是威權政治的崩解、白色恐怖時代的結束。然而醫治二二八所帶來的社會傷痛,還有許多工作要做。現階段的二二八關懷的主軸,我想應該是做好復和的功課,才能進一步提昇台灣文化的內涵。

「和平」是二二八平反運動中的重要觀念,更是基督教界關懷二二八的關鍵字。長老教會率先投入這項運動,一直以「和平與公義」為關懷行動的主軸。國語教會方面的回應較遲緩,行動的主要宣稱圍繞著「和平與寬恕」的主題。我們可以看到「和平」是兩者的公約數,事實上二二八平反運動最開始的主題就是「和平」,但是「一種和平、各自表述」,對「和平」和內涵的不同理解,走出了不同的關懷型態。不過,由於「和平」這個最大公約數的存在,而有殊途同歸的可能性,讓人看到復和的盼望。

以下我想重新來看基督教界初期參與二二八平反運動的幾種形態,以此來做一些反省,並提出現階段行動的期待。

公義和平日與建碑

長老教會的二二八關懷行動,是在整個民主運動的脈絡中,與臺灣意識強烈的人士一起推動的。1987年陳永興和鄭南榕率先成立「二二八和平日促進會」,立下的宗旨是:「紀念二二八事件,促成公佈真相、平反冤屈,並訂立二月二十八日為和平日」,長老教會響應這個運動,於1988年將228這天訂為「公義和平日」。

1989年,全國第一座二二八紀念碑在嘉義市建立。籌備過程充滿政治壓力,連做板模都沒有人敢提供地方,是由嘉義西門教會提供場地,並由教會人士經營的營造廠承包工程。破土的時候,當時的嘉義中會副議長黃智鴻將一本聖經安放在碑基中,表明:「一個社會的公義與和平,是建造在上帝的話語上。」碑文由嘉義西門教會盧俊義牧師執筆,引用馬太福音五章9節:「致力人間和平的人多麼有福啊,神要稱他們為兒女!」,以及彌迦書四章3-4節:「要解決民族間的糾紛,排解列強的爭端。要把刀劍鑄成犁頭,把鎗矛打成鐮刀。國際間不再有戰爭,也不再整軍備戰。人人要在自己的園中、樹下,享受太平;沒有人會使他們恐懼」。

在政治氣氛還很緊張的時代所建造的第一座二二八紀念碑,有教會人士的大力參與,破土儀式是基督教式的,碑上刻了聖經的話,落成的儀式也從做禮拜開始,意義非凡。此事彰顯出長老教會認同本土的精神、追求公義的決心。教會人士在人人恐懼的時刻勇敢站出來承擔,也獲得肯定與讚揚。碑文上的和平訴求,則標誌出基督徒關心二二八的基本立場,也是台灣人民共同的願望。

向受難者及家屬致歉

           1990年2月,台灣基督長老教會正式發表「對二二八受難者及家屬的道歉」公開函:「一九四七年二月廿八日發生臺灣歷史上最殘酷的政治屠殺事件,數以萬計的同胞及社會菁英慘遭殺害或被捕入獄。懾於執政者長期恐怖的戒嚴統治,除極少數傳教師及信徒個別對受難者及家屬付予關懷外,整體教會並未給予受難者及家屬應有的聲援及溫暖。……我們的愛心誠然不足,無以勝過懼怕,為此,我們要向二二八事件全體受難者及家屬表示歉疚,並懇求上帝憐憫寬恕。今後,我們將積極關懷二二八事件受難者及家屬,以完成十字架復和的使命,並嚴重抗議國民黨政府四十多年來對二二八事件所表現漠然卸責的態度,強烈要求國民黨政府應向受難者及家屬誠心道歉,同時做必要之賠償……使公義與和平早日實現於台灣。」

長老教會一方面要求政府為二二八道歉,一方面自己先示範道歉。這是非常有信仰內涵的行動。不過,這篇道歉文最主要的不僅是道歉,還特別告白教會要與受難者站在同一立場、向政府要求平反。在此我們可以看出,長老教會強調復和的前提是公義的彰顯,而公義的實現乃是透過政府的道歉、賠償等平反動作來達成。

美中不足之處在於,這篇道歉文的內容顯示出對歷史事實認識的粗疏。該文一開始就說:「一九四七年二月廿八日發生臺灣歷史上最殘酷的政治屠殺事件」,這個說法會引起誤會。二月廿八日到三月八日之間發生的是台灣人民反抗陳儀政府的暴力行動,雖然是因為長官公署鎮壓請願民眾而起,但是比較多的暴力出現在台灣人攻擊公賣局等機關、追打被懷疑是公務人員者。儘管有這種情況,這些暴力行為無論如何稱不上是屠殺。從該文的立場和文脈看來,應該是把國民黨軍隊鎮壓反抗民眾的三月屠殺,誤為發生在二月廿八當天。三月九日以後國府軍隊從基隆上岸,開始展開清鄉屠殺和逮捕,才是以軍隊對付百姓的殘酷鎮壓。對二二八事件的來龍去脈,在當時並不難找到資料來了解,在撰寫這麼重要的文件時,在行文上或事實理解上出這樣的問題,實在非常可惜。

二二八平安禮拜

二二八平反運動隨著民主化的進程而興盛,雖然直到1990年仍然未獲得政府正式的回應,但是已在整個臺灣社會起了很大的作用。其中值得注意的回應之一,來自一向被長老教會認為總是和執政者站同陣線、大中國立場的「國語教會」界。一個不被國、台語雙方教會主流所重視的基督徒團體「曠野社」,發起了「1990平安禮拜──尊重人權‧紀念二二八」。這場1990128日在懷恩堂舉辦的平安禮拜,讓國台語教會的領袖同台、二二八受難者家屬發聲,而且朝野兩黨各有重量級人物全程參與,而成為各大報頭條新聞和社論焦點。

這場禮拜明顯有「大和解」的企圖,在感性、寬容的氣氛中,受難者家屬代表以寬容、隱忍卻不卑屈的態度說出平反的願望,周聯華牧師和翁修恭牧師的講道強調對「平安」的期待。雖不是用先知式的譴責、而是用溫和的企求,仍然明確傳達了對公義實現的期待。

今日回頭看這場禮拜,的確是二二八平反運動的一個關鍵時刻。二二八關懷工作從在野黨、反對陣營,擴展到較無政治屬性的圈子,而且確實結合了不同族群、不同歷史意識的人,共同追求「公義和平」,也開始讓受難者家屬願意站出來表達心聲。

不過,這場禮拜雖然無意和政治掛勾,仍然避免不了政治的色彩。1990年我親身參加了這場禮拜,記憶最深的是,當時被批評為軍人干政的行政院長郝柏村,竟然參加了全場的禮拜。我的感覺是非常不能接受,非常憤怒,以至於無法平靜參加禮拜。當時的想法是,這場禮拜已經成了國民黨政府的下台階,讓白色恐怖的製造者假扮起慈善天使。

儘管在情緒上不喜歡,但是我不能不承認郝柏村出席二二八平安禮拜,是非常高招的政治手腕。整個局勢已經改變,外來政權若堅持外來性格,必定會很慘。願意做出改變,就是進步,就是死裡求生。而當今日平反運動已經有一定成效之後,台灣人方面是不是也應該調整一下心態,對立場不同者有較多的理解與寬容?在這樣的基礎上,才可能創造出新的可能性。

復和的功課

正如我在本文一開頭所說,「和平」是基督教界關懷二二八的關鍵字。至今,仍應如是。

我們應該堅持建第一座紀念碑時的勇氣與正義感、發表致歉函的自我反省,以及二二八平安禮拜中的寬容、和解的精神。容我再加上一項:我們必須加強對歷史事實的認識與尊重。

翁佳音在1988年就「二二八的翻案風」寫過一篇小文章,當中的看法至今仍相當發人深省:「有人主張這個事件可以原諒、但不能忘記。不能忘記什麼呢?他們並沒有提到,問題等於沒有解決。……二二八翻案中,若僅止於吹吹心頭霧,風過霧來。我們清涼、澄明的心終將不可得。……只有無情不隱諱地深入探討這歷史事件,盡量讓這事實重建起來。……在這過程中,一方面會有人因而互相聲討罪責,傷口可能會暫時擴大。不過恐怕這是必須經過的陣痛,在這陣痛中,我們會知道所謂『歷史審判』不是一種觀念而已,它正在運作呢!也因此,無論是民間或官方,或許會因體認到這種歷史審判的幽靈仍然長相左右,在進行政治運動時,就會不得不收斂些。……歷史的反省將給我們很多很多的課題與教訓,而這些課題與教訓,我們相信是有助於思索臺灣前途的。」

當我們在強調和平必須基於公義的時候,公義當然必須藉由「歷史審判」來達成。當我們強調和平當中必有寬恕的時候,當然也必須知道到底要寬恕些什麼。

復和一定要建立在對真相的了解之上。復和的過程,先要通過彼此對共同的歷史有共同的認知,把是非曲直做確實的評價,各自認錯,互相寬恕。這並不是一條簡單的路,也不是政治手腕可以達成的。新的意念、新的意識,誕生的過程很難無痛。重要的是,痛過之後,如何修補治療,如何獲得新生。

和平是大家共同的信念,復和是現階段最有意義的工作。回到最初我所提出的看法。面對「一個和平,各自表述」的基督教界,復和的工作不該是和稀泥式的,政治權謀式的,而是需要透過深刻的對話與互相了解,建基在「歷史審判」的事實追求上。

最後引用高俊明牧師在1990年二二八平安禮拜的一段禱文,作為我們共同的祈禱:

真理的靈啊!

求你賜給我們新的心、新的力量,

求你使我們能除去一切的偏見和仇恨,

突破省籍、語言、種族與立場的圍牆,

而彼此關懷、彼此體貼、

彼此接納、彼此相愛,

來建設光明又美麗的臺灣,

來促進人類的公義、和平與進步。

本文原發表於20042月份的《新使者》雜誌。

2006年2月11日 星期六

頂湖漫遊

到頂湖時天氣很好,迎面見陽光下茶園、青山間點綴著一樹淡粉紅色的櫻花,又有許多小樹長出嫩綠新芽,真是美麗極了。但是這幅美景拍下來遜色甚多,就不貼出來了。請大家自己想像會更美些。

一開始那張照片是頂湖的地標,極高大的石塊,名字不大好聽,叫大墓碑。

從這裡登大凍山,有整修得頗美麗的步道。可是我不知怎麼的不肯聽Karla的意見,堅持轉往產業道路走去。雖然路面寬大,但是坡度不小,走起來也頗喘,又遇上另一群上山的人,聒噪不堪,就覺得很不舒服,越走越生氣。

走往這個方向,是因為看到路上有指示牌說可以走到哆囉焉火車站,還形容那裡是「台灣最後桃花源」,深受吸引。但是離開產業道路後,往哆囉焉的路相當難行,在竹林中穿梭,不時要爬上大石、越過倒下的樹,我們穿的是散步的鞋子,沒有手杖,只帶一小瓶水,看來裝備實在不夠,因此只好決定折返。

不過在林中行走實在是很棒的。靜聽鳥語,吸著芬芳清涼的空氣,觀看路邊的花草,還看到許多隱藏在竹林中的大樟樹,真是美麗。

看來,這最後的桃花源只好等來日再探。

結果也沒上大凍山。因為連中午的糧食都不曾準備。下到頂湖社區,買了一包香菜餅先填填肚子。Karla很高興地欣賞其中一塊餅乾香菜浮在餅皮上,很漂亮。

下山想走不同的路,就走較小的那條路朝石桌方向前去。路小少人行,有些竹子彎得橫過路面,但是那種沒什麼人的清靜感真好。在路邊停下欣賞一下山景。

再往前進,看到路旁出現好幾棵淡粉紅色的櫻花樹,開得滿滿的,不禁驚呼叫好,但是路太狹窄,不敢停車拍照。只能將此美景深藏心中。

出到了一條比較大的路,走了半天覺得不像阿里山公路,才明白是接到往奮起湖的路。既然如此,就往奮起湖一遊吧。

奮起湖我們常去,但是很少在熱鬧不堪的禮拜六去。人多得讓人發燥。想辦法擠進老街買了三個草仔粿,還是到我們最喜歡的天主堂去歇了一下。

原本聖母週圍種滿了海芋,我們都非常喜歡。今年改成桃紅色的鬱金香,感覺怪怪的。不過這樸實的小教堂仍是那麼可愛。為了過年,還特地掛上宮燈,宮燈上竟然是八仙的圖樣!

天主堂下方,一棟整修得很漂亮的木造房舍,開了咖啡店,另外一半則作為奮起湖地方史陳列室,裡面的說明還用中文、英文、日文書寫。但是那裡放的音樂有點令人受不了,吵得很,令人待不下去。

離開奮起湖之後,肚子還有點餓,到半山的「山之美」,看到架起鄒族特有的大圓盤在賣烤肉,當然就不能不停下來。

這樣一份一百元。比起在鯉魚潭畔和墾丁吃的,分量要多得多。木頭烤的,味道和碳烤不同,有一種特殊的香味。現在一邊寫還一邊在流口水。

山之美的頭家好像是山美(達那伊谷)的人,店裡放著山美的樂團「達雅瑪」的唱片,唱著鄒族人愛唱的歌曲,包括高一生的作品,相當好聽。店裡也賣達雅瑪的專輯、原住民情歌系列等CD。

這大概是這個寒假最後的逍遙了。所享受到的美景、美食、好空氣,希望給Karla帶來新的力量,面對繁忙不堪、天天消耗心神與體力的生活。

【轉載】學校請留在司馬庫斯

2006.02.12  中國時報

司馬庫斯吶喊 校留部落 別讓孩子再流浪

高有智/專題報導

    明天是全國小學開學日,又是一個新學期,新竹縣深山的司馬庫斯部落,對「開學」這件事格外珍惜。當地泰雅族人時時擔心遭到廢校,無法迎接下一個新學期。部落頭目以介語帶無奈地說:「我們要保住學校,我們不要再讓小孩流浪。」

    司馬庫斯部落位在一千五百公尺的新竹縣後山地區,當地山路崎嶇,地勢陡峭,不僅生活困苦,求學更是不便。司馬庫斯原本沒有小學,當地小朋友從小必須跋山涉水,到對山的新光國小唸書。新光部落和司馬庫斯部落看似近在咫尺,目視能及,其中卻是相隔著塔克金溪山谷。

 跋山涉水走五小時去上學

    這趟求學路少說近八公里,一口氣要走個四、五小時,連大人都吃不消,卻是當地學童的成長必經之路。由於山路險峻,曾有學童在上學途中發生意外,不小心就跌入溪谷,溺斃身亡,迄今仍是部落深深的遺憾。

    部落居民阿命回憶童年念書的環境,他說,早年道路還沒通,每逢周一清晨,司馬庫斯學童的高年級生就會領著低年級小朋友,沿著V字型的古道步行上學。由於路太陡,小朋友都得先下到塔克金溪,再爬上對面山頂的新光。「我們根本不用體育課,步行上學運動量就夠充足了!」

    不但如此,司馬庫斯部落的小孩,從小就住校,尤其冬天山區很冷,總是想家想到夜夜掉淚,「我們看得到家卻都回不了家。」阿命說:「等到我有孩子,每次看到小孩走在山路上,我還是會忍不住跟著孩子落淚。」

    周一晚餐前到校不算遲到

    三十多歲的優勞也說,司馬庫斯小朋友在新光國小是出名的,校長都會特別通融,一年級的小朋友只要在周一的晚餐之前抵達學校就不算遲到;一到周六,低年級生吃過早餐後就可以先回家,但高年級生還是得上完課才能走,「我們童年回憶幾乎都是在走路。」

    儘管後來司馬庫斯對外的道路開通了,司馬庫斯到新光的車程還是要一個多小時。家長開始協調輪流開車接送返家,但沿途道路兩旁不是峭壁,就是瀕臨深谷,一有大雨過後,家長總是提心弔膽,害怕學童就學期間發生意外。

    居民描述,曾有一次滿載學童的車子竟煞車失靈,車子在山路間打滑。負責開車的家長都嚇壞了,還好最後沒有跌入山谷,否則司馬庫斯損失的,將是斷送一整個世代。

    自幼住校遠離親情的辛酸

    對司馬庫斯的家長而言,難以面對的不只是孩子求學苦行的艱苦,他們更擔心,學童從小就住校,為讀書割離親情,連生活都不會打理,成為漂流「小留學生」。

    六十年次的巴杜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他也是部落頭目以介的大兒子。頭目以介是第一屆新光小學的學生,當時還是在日據時期,新光小學只是一所分校。從以介到巴杜,父子兩代都嚐盡長途跋涉唸書的痛苦。巴杜為讓孩子有更好的讀書環境,巴杜曾把及齡就學的大女兒寄放到新竹湖口的親戚家中,心想至少還有親戚可以就近照顧。

    沒想到,女兒硬是熬上了高中,老師卻反映女兒在校叛逆不聽話,巴杜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女兒壓抑不住長期隱忍的情緒,當眾大罵父親巴杜:「你怎能從小就拋棄我,狠心把我送到外地去讀書,完全不管我?」

    把一星期換洗衣物全穿上

    巴杜一聽當場楞住了,難掩挫折情緒直說:「我怎會拋棄你?我還不都是為要讓你好好讀書。」巴杜花了一大段時間解釋,才撫平女兒情緒。巴杜後來索性把小兒子洪努留在部落受教育。好不容易狠下心把洪努留在新光國小,洪努一邊哭著,一邊被老師半哄半逼地帶回教室,他和老婆兩人也是哭著離開學校。巴杜曾為洪努準備了一星期的換洗衣物,沒想到,洪努竟然一口氣都穿在身上,硬是穿了五件上衣和五件內褲,哪一件髒了就脫掉。還有一次,洪努住在校舍時,半夜不小心大便在床上,年紀實在太小,也不會換洗衣物,儘管學校有舍監,根本就無法關心每個孩子,洪努就這樣足足臭一個星期,「每個從校舍回來的孩子幾乎都是髒髒臭臭的,看了我們好心疼!」

    司馬庫斯學童從小就離家住校,要不然就是找親戚寄住求學。頭目以介感嘆地說,小孩即使變壞了,家長根本都不知道,「等到上了國中,我們想管也管不住了,只能把他們交給上帝。」

    三年前當地第一次有小學

    三年前,司馬庫斯的泰雅族人為當地學童爭取設置小學,一度揚言罷課,拒絕到新光國小上課,並發起部落自學行動。在民代多方協調下,新竹縣政府允諾在當地設置實驗分班。這是司馬庫斯第一次有小學,一所政府與部落共同合作打造的小學。

    因為經費有限,先以實驗分班方式,以一至三年級的低年級學童為主。部落裡,二十多個男丁一聲令下集體出發砍竹、整地、蓋屋,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陸續蓋了兩座全國僅有的司馬庫斯竹屋學舍,也建造起當地的希望。部落還派出六位耆老與族人,負責在實驗分班課程教授母語、傳統編織和歌舞等文化課程,豐富內容,也幫助學童找回泰雅族人的自我認同。

    司馬庫斯實驗分班從簡陋中一路走來,原本只是低年級學生受教育,艾利風災後連高年級也留在部落唸書。

    實驗分班現有十五個學生

    目前實驗分班裡就有十五個學生,分散在一、二、四、六年級,總共有兩個代課老師和一個替代役男負責上課。學童留下來了,不必再流浪求學,「保校」也成為司馬庫斯居民共同的語言。 負責部落教育文化工作的阿命說,他們想讓下一代根留部落,「可以陪著孩子成長的感覺,享受真正扮演爸爸的角色,真好!」

    不求好校舍只盼安心學習

    「從未擁有過會格外珍惜。」巴杜也說,自從孩子回到部落,即使再忙,晚上都會抽空陪孩子做功課。

    以介說,當地小孩就算不會讀書,但只要留在父母身邊,至少不會在外當流氓。

    為增加司馬庫斯同儕學習的刺激,司馬庫斯學童每周五都會回母校上課,新光國小安排「司庫周」和「新光周」,讓兩邊小朋友保持互動,擴展人際關係。

    「司馬庫斯不一定要有好的校舍,但要能讓學生安心學習的環境。」留住一所學校是部落共同的心願。

2006.02.12  中國時報
新生活 走向上帝的部落
高有智

    司馬庫斯,一個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泰雅族部落,曾經因為地處偏遠,長期被稱為「黑色部落」。近年來,司馬庫斯整合部落力量,找尋泰雅族失落的共同生活精神,當地禁菸又禁酒,族人共同簽署不賣地的部落公約,一步一步走向「上帝的部落」。

    司馬庫斯是新竹縣尖石鄉最深山的部落,直到一九七九年才擁有電力,可說是全台最後一個有電的村落。對外道路更在十年前才開通,醫療設備也非常缺乏。

    司馬庫斯的電來了,路也通了,後來又因為發現檜木林,帶來大量觀光客。雖然改變了當地的經濟生活,不過,也造成部落分裂,為搶生意,親族反目成仇。

    在族人痛定思痛下,凝聚共識,走向觀光產業共同經營,當地泰雅族語稱為德努南(Tnunan),目前下設十一部,包括農業、教育文化、生態環境、衛生醫療、社會福利等部。部落共同經營制度從二○○二年由八戶居民開始發起,目前已經擴及二十二戶,約佔整個部落的八成以上,族內所有營收資產全部集中共管,族人分工合作,共工共食。

    在司馬庫斯的共同經營制度下,目前成員每月可領到一萬元薪資,其他則交付給部落共同基金,包括支付教育、老人福利、醫療等費用。孩子學費全由共同經營制度負擔,結婚的年輕人還可領到二十萬元的補助金。

    雖然外界封司馬庫斯是「人民公社」、「社會主義的天堂」,不過,當地居民認為,他們只是找尋泰雅族共同生活的傳統精神。

2006.02.12  中國時報
為台灣教育開闢一扇新窗
高有智/特稿

    司馬庫斯部落歷經長年爭取,好不容易留住一所實驗分班。然而,不確定的實驗計畫卻讓部落老是擔心受怕,尤其面對全台各地檢討併校與廢校的風潮,「實驗」兩字更見沈重。

    台灣近年來面對少子化的情況,再加上偏遠地區的人口外移嚴重,小型學校的整併問題確實不得不去面對。從九十年度到九十三年度,短短四年內,全台小校整併完成九十一座,有的縮小規模改為分校、分班,甚至直接裁併。

    然而,面對整併小型學校問題,最主要考量還是以學生為主體,除了評估學生人數、校舍屋齡、鄰近學校便利性與交通等因素外,其實當地社區參與教育意願與能力也是重要評估一環。

    司馬庫斯的故事是特殊的,求學路苦早就應該為當地設立一間學校,更令人動容的是,當地家長為教育付出的苦心與熱心。

    司馬庫斯的情形,確實是教育資源豐富的都會區難以想像的,尤其原住民家庭,更需要部落生活作為文化搖籃。為司馬庫斯留下一所小學,不只是留下部落希望,也是為台灣教育開闢一扇新窗。

2006年2月10日 星期五

一間有趣的廟

寺旁還供奉石頭公。這不足為奇,有趣的是圍著石頭公的亭子上,是十字架圖案,而且還很像塞爾特十字架(Celtic Cross)

第三奇,可能有人要說我是少見多怪。先看看這幅石獅的照片。

這種石獅的型制其實在台灣各地都常見。據cation轉述其大學台灣史老師的研究,把公獅的生殖器刻得很顯眼的風格,似是台灣特色。我是幾年前和朋友到台南四草大眾廟,才注意到廟前石獅還有這項特色。

正德寺這頭石獅,也刻出了性別特徵,而且還在重點部位塗上紅色。著實有趣。

楓香新葉

冬日橡膠樹

今天,anion和cation來訪,我和Arkun導遊的重點之一,就是這個美麗的植物園。很高興撿到一個「燒子」給anion。

2006年2月7日 星期二

父親找到幸運草

過年前他去做了些檢查,心臟有些異常。醫師約今天做心導管,發現心血管有些堵塞,就像李登輝那樣放了血管支架。情況順利,但是得在醫院住一夜觀察。

雖然醫師說做心導管只是一種檢查,算不上手術,不用緊張,但這是爹爹三十多歲還和高中生踢足球傷腿以來,頭一次以病人的身分進醫院,我想他一定很緊張,卻一直說這沒什麼大不了。

早上送他去醫院後,我也整天做不下應做的事情。心裡多少還是會煩惱,不知道到底情況如何。直到下午他從手術間出來,確定病情和治療情況之後,才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前天和父母一起去植物園散步,我帶他們去看那片我找到紅色四葉酢醬草的草地。爹爹看見那麼多的酢醬草,深信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找到的更完美的四葉酢醬草,果然在幾分鐘的尋找之後,他得意地舉起這片葉子。

我是不信找到幸運草就會幸運,但是這片小小的葉子提醒我們自己是多麼幸運。爹爹一向給人年輕健康又有活力的印象,他很怕生病、很討厭虛弱。最近他被選為大樓管理委員會的主委,副主委是一位原本就認識的心臟科醫師,因碰面機會多了,才想起應該去這位醫師服務的醫院做做檢查。檢查做得很詳盡,醫師非常細心,即時發現問題。爹爹的好友、我們教會的一位長老,幾年前心臟出問題突然去世,年紀比爹爹現在還年輕。爹爹如果不是這次檢查並及時處理,可能會有類似的命運。真的很感謝上帝的保守。

已到必須多加關心父母健康的年紀。說真的,有點慌。這方面的知識相當不足,總逃避著不想認真了解,總覺得大家都很健康啊。然而,遲早還是要面對生病、衰老這回事。唉!有點沉重啊。

瞬息萬變

我特別喜歡霧中的樹。

2006年2月4日 星期六

好心成笑柄?

記得高中時,曾在街上「撿」了一位年紀比我大、看來有些遲鈍的男孩子,他說從苗栗搭火車下來,現在不會回家了。帶他去派出所,警察根本不受理,說他一定是騙人的,不用理他。當時覺得很困惑,也很難過,不知道怎樣處理才好。最後還是請一些大人出面,請求警方協助,派出所才答應會把他送回家去。那是一次很糟糕的經驗,發現要幫助人是多麼難!

我們總覺得社會人心險惡,處處都是騙子。我們都必須學著怎樣保護自己防止被騙、要能看穿騙子的行徑。然而,人人誇耀著自己精明的同時,是不是也讓真正弱勢者更加求助無門呢?

我很喜歡以撒辛格的小說中輕易受騙、傻呼呼的主角。猶太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太精明了,以撒辛格卻推崇善良、愚直、有單純信心的人。他們在世上苦難不斷,卻總能靠著信心逢凶化吉,是真正有福的人。

討論有關騙子的問題時,很喜歡我們教會一位長老的看法,他說十個來求助的人可能九個都是騙子,但只要能幫助到一位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寧可被騙九次,不要因為怕被騙就失去基督徒應有的愛心。

我覺得這種看法和以撒辛格的「傻子金寶」是近似的。一般人看來當然是傻到無以復加,但這正是信仰所強調的逆理(似非而是的真理),一種與世不同的價值觀。

因貪念而被騙,我會說是活該。因善心而被騙,其情可憫啊。

布農獵人的婚禮

Lumav是我的學生,後來因為參加營會而更加熟識,時有聯繫。2003年寒假去過他們家,得到好的招待,留下深刻的印象。沒想到不久後竟聽說他的父親去世了。前年他依照父親遺願,考上神學研究所,準備將來當牧師。前幾天接到消息說他要結婚了,新娘是排灣族的姑娘。我和另一位一直很關心他的朋友,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去參加。

 

先談談第一次去Lumav的家鄉信義鄉地利村的情形。

首先,地利和我想像的原住民部落相去甚遠,家家戶戶看起來都像豪華別墅,一棟比一棟漂亮。Lumav的家相較之下較為樸實。他說,這是因為他們家是全部落第一家蓋水泥房子的,比起別人的來要老一點,而且父親不喜奢華,又要避免負債,故儘量實用就好,不重裝飾。

地利的長老教會不算難看,佔地也不算小,但當我們發現地利天主堂時,才知道差人家差遠了。地利天主堂本身不大,但是附有一個靈修中心,庭園廣大,一位郭修女在此種了許多香草。環境清幽,充滿了神聖感,令人流連忘返。

 

我們那次上山,最主要是想要了解布農族的打獵文化。Lumav非常喜歡打獵,擁有多枝自製獵槍,他阿公也很喜歡,祖孫總是談個不停。阿公不喜歡住在水泥房子裡,他寧願在家門前自己撘個小屋住,用傳統的爐子燒飯吃,他說沒有木頭煙味的東西不好吃。但是Lumav的爸爸不喜歡打獵,也不喜歡他兒子打獵,他覺得這是落後的生活型態,他希望他的兒子是讀書人,是能夠和平地人平起平坐的,而不是保留野蠻習慣的原住民。

Lumav家和這位父親有短暫的交談。他愛護家庭、疼愛子女,工作極為認真,除了種田,也當卡車或怪手的司機,年紀很小就外出工作。只有小學畢業,卻自己學會電腦,有空就摸電腦,而且擔任教會會計,把教會的帳冊做得有條有理。他說,辛苦了大半輩子,就是希望孩子們不用再如此辛苦。他說:希望Lumav在聖經學院畢業後,能夠繼續讀神學院,好好做教會的工作,這將是他們家的驕傲。

他們家三代人的觀念與命運是多麼不同!阿公是獵人,到現在還不肯放棄原來的生活型態;爸爸努力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做個成功的人,也的確達到一定的成功,他是教會的執事,很有責任感,是部落中少數沒有債務的人;Lumav則活在兩種期望中,兩者他都想要達成。

得到Lumav的父親突然心臟病發走了的消息,非常難過。來不及去參加他的告別式,卻不斷想念起這位難得的好人。Lumav說,父親去世當天還給他電話,要他無論如何要再繼續讀書,好好做個傳道人。我可以想像這位父親對兒子的親愛與期待。他從未阻止Lumav做他想做的事,可是也不斷諄諄告誡他,把自己生命的經驗不斷傳遞給他。

原本,我還在夢想,幾年後會看到這對父子在家鄉做出特殊的事業,一個能夠讓族人生活得更好、又能保存自己文化特色的事業。這個夢想,恐怕必須以別種組合來完成了。

 

今天去參加Lumav的婚禮,實在非常為他、為他們一家感到高興。新娘來自排灣族的貴族家庭,美麗大方。婚禮上,新娘的父親站在台前要致詞,一下子眼淚就掉下來了,捨不得女兒遠嫁異族啊!Lumav的叔叔談笑風生,說了很多很棒的話,但一提到自己太早過世的哥哥,也是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台下很多人也是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

 

獵人結婚的確很有獵人風格。他們擺出來的婚紗照一組是穿著排灣族禮服、另一組是穿布農族服裝。婚宴新郎新娘入場前,幾位獵人在入口處對空鳴槍,真是特別。

 

教堂婚禮規矩甚多,有點冗長,幾位牧師都把握機會拼命講話。幸好還準備了椅子讓新人坐著聽。

 

喜宴吃的是中式料理,並無原住民特色。但特別的地方是,提供的飲料很多樣,包括米酒。

 

布農族和排灣族的文化差異滿大的。排灣族相當重視禮節,四、五十人從屏東來,都穿著很正式的服裝,至少頭上戴著花環。他們照習俗,大家以圈舞表達對新婚夫婦的祝福,但布農族沒有這種風俗,吃過喜宴大部分的人就走掉了,甚為可惜。布農族這邊就顯得很隨性,喜宴中不斷有人爭取上台唱歌,想跳舞的人就在台上或台下跳起來,沒什麼特別的規矩。

 

這張照片中穿著漂亮背心、戴花冠的是新娘的爸爸。

看到Lumav在眾人祝福下展開人生的另一個階段,真是件好事。期待他能活得比他父親那一代更快樂、更自由、更能以布農獵人的身分為傲。

這張是地利村入口處新做的雕塑。這次才第一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