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29日 星期五

有關「國共合作秀」的幾點雜感

連戰的「和平之旅」,想要販賣給台灣人民「和平繁榮的未來」,配合中國政府賣力演出。可是國共的五點共識,除了最後一點「建立黨對黨溝通平台」之外,都是在野的國民黨無法實現的。記者問時,連戰大言不慚說:「如何落實?就看政府是不是負責任了。」所以國民黨這趟北京朝聖之旅,功能只是轉達北京給台北的壓力(但是一大堆媒體稱之為北京的「善意」)。透過統派媒體的「善意解讀」,就像現金卡的廣告,民眾高高興興吞下「和談的可能性」,而故意忽視這個和談是必須在台灣自我矮化的架構下進行。


如果國民黨不再變來變去的話,這五點共識,是一種競選宣言吧。這正是我最擔心而難過的一點。胡錦濤的手,藉著國民黨伸入台灣。「統一」已經正式成為台灣未來的選項。這和過去號稱代表中國、實質上是獨立國家的情況,正好相反。從這次國民黨在中國的言行看來,他們完全是以「中國的兩個政黨」的態度在談,根本沒有努力要中國承認「中華民國」的主權。可是國民黨又還是想要透過民主程序,取得台灣的領導權。如果下次國民黨真的選贏了,那在世界的殖民史上可以又有一種新例:獨立國家自動要變成帝國殖民地。不是愛亂給國民黨戴帽子,是他們自己走出這樣的路。


據蘇起說,中國當局現在重新「寄希望於台灣人民」。我的解讀是:中共已經知道可以透過扶持泛藍政黨執政,來進一步控制台灣。


只要民進黨的政績繼續毫無起色,泛藍政黨是可能執政的。我想不少人不滿意現在的政府,期待政黨輪替可以使民進黨有所警惕,但是泛藍這種擁抱中國的走法,多麼令人氣憤,怎麼投的下去?


明明台灣可以有很多選項的。為什麼越走越只有兩極可選?



「歷史」迷思


2005年4月29日,台灣在野黨的主席、前中華民國副總統連戰,會晤了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一大堆媒體都說「這是歷史性的時刻」,國民黨也因為登陸搶頭香而洋洋得意,認為足可在歷史留名。


可是連戰的發言,不斷在講:「歷史是過去的事」、「不要讓過去干擾未來的發展」,表現出對歷史之輕視。


這次行程被大幅報導的包括他們去了非常有「歷史意義」的地方:中山陵。連戰個人的生命史也不斷出現在報導中:北大送他他的母親的資料,他要到西安看自己讀過的小學。看來他希望斬斷的歷史並不是他自己的歷史。他盛讚中國之悠久文化,宣稱自己是純種中國人,擁抱大中國歷史的光榮,自己為可以在此記上一筆。
到底,歷史對他而言是什麼?


至少可以清楚的一點是,他的歷史意識真的和台灣無關。



關於機場事件


4月26日,國民黨代表團出發時,機場發生流血衝突。看著落單的老人被明顯是幫派份子的年輕人打得頭破血流,實在是非常心痛而憤怒。但是,為什麼那邊是「少年仔」,而這邊都是「老歲仔」?為什麼統派的右翼勢力可以控制年輕人,而自認為是獨派的右翼勢力只能在老人當中找到支持者?這種趨勢才真的讓人擔心。畢竟台灣的未來屬於年輕一輩。如果獨派變成只有老人才支持,那台灣的未來可想而知。


我寧願了解成「極右獨派」的市場有限。但是媒體往往誇大了極端者的聲音,塑造其負面形象,把獨派做成好戰分子。台灣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是務實且著眼於現實的獨派吧。


機場流血衝突事件,我想負責安全的警察單位必須要負最大責任。為什麼明明兩邊都煽動群眾、做了武鬥的準備,警察單位卻無法制止?有人說可能受到上層壓力而不敢壓制,有人說向來「立委大過法律」因此警察面對立委不敢不放行。這些說法或許並非事實,但曝露台灣公務系統、執法系統長期被政治控制的情況,還存留在媒體記者眼中,也可能是大部分公家單位人員的基本心態。這是很恐怖的情況,也是台灣改革之路最困難處之一。

2005年4月27日 星期三

被毀的餘生碑

1930年10月27日,馬赫坡社等六社Tkdaya原住民,衝進霧社的台灣神社祭運動會場,殺害日本官吏警察及眷屬百多人。之後,日本政府與這六社原住民展開將近兩個月的戰爭,參加霧社事件的Tkdaya人見無法繼續抵抗,許多人自殺,餘者投降。投降的人被安置在收容所(俘虜營),被稱為「保護蕃」,接受調查,不得歸家。隔年4月,發生「第二次霧社事件」,和Tkdaya有世仇關係的Toda人,在日本警察的煽惑下,襲擊「保護蕃」收容所,造成近兩百人死亡。之後,日本政府將剩下的三百多名「保護蕃」遷往遠離霧社、在埔里盆地另一頭的川中島,即今天的清流。霧社事件餘生者,在此展開並不容易的新生活。


霧社事件的餘生者阿威嚇拔哈在回憶錄中,提到得知要被遷往川中島的心情:「我們沒有想到要離開霧社,那是比死還要痛苦的宣告,而且我們怕在異鄉,無人知道的情形下被殺。」


被逼離開祖先留下的土地與獵場,離開高山,來到溪旁學習種植水稻,必須適應燠熱天氣,還有躲不過的瘧疾,而且大部分的人仍然活在不安恐怖當中,生活有如地獄。
果然,1931年10月舉行「反抗番歸順式」,去到埔里的男人再也沒回到川中島,五十人左右被認定參加了霧社事件,而遭逮捕、處死。


一個民族走到這樣幾乎山窮水盡的地步,連殘存的青少年都想起來反抗,想要砍下日本人的頭顱、勇敢的死去。但是荷歌社一位寡婦勸告他們:「少年們啊,求死很容易,可是現在不是死的時候。活下去雖然不容易,但是請為我們自豪的賽德克族活下去吧!」
老婦的懇求,正是「餘生」的精神寫照。在不堪生活的土地上、不願活下去的心情下,勉強自己掙扎求生。既然決定活下去,就努力讓人另眼相看。


「川中島,我們將以雙手把這裡作為賽德克民族的第二個發祥地,大家堅強起來!」阿威嚇拔哈的回憶錄這樣做結束。


忍死求生的,主要是霧社事件參與者的孤兒寡婦。婦女們必須學習不熟悉的農事,還要忍受男人們對寡婦的輕視和遷怒。「寡婦們遇到委屈,就會一起喝酒、一起訴苦、一起流淚。」一位婦女這樣回憶。但就是這些婦女,把川中島整理成能夠活下去的新家園。


這群逃過劫難、勉強自己活下去的人,從我的觀點來看,比在山上戰鬥到最後自殺者需要更大的勇氣。「餘生碑」所表現的,是一群人重新出發的決心,從絕境中再生的力量。這裡沒有「政治正確」的問題,主要是表現出峰迴路轉的生命力。
毀掉「餘生碑」,代之以沒有到過清流的莫那魯道塑像,總覺得怪怪的,似乎忽視了此地餘生者「再出發」的意志,以及忍死者為族群存續所付出的代價、所達成的目標。


塑造英雄,塑造一種意識形態(沿用中華民族主義的抗日論述,或是臺灣人民反抗外來統治者的論述),或許有其政治上、國族團結上的用處,但是卻不能讓我們體會這個世界並不那麼「非黑即白」,不能讓我們了解社會、族群、人性的複雜性,也不能指導我們在混雜的局勢中找到合情合理的選擇。


霧社事件餘生者的故事,是值得去深入了解的故事。他們或許算不上英雄,生活始終苦悶不已,其掙扎的過程,應該會比英雄傳奇告訴我們更多人生的實相,以及社會存續的力量所在。

2005年4月25日 星期一

笑一笑,就沒事了?

這位學生的看法,讓我想了很久。對他而言,霧社事件和自己並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想要混過這堂通識教育課,因為看了連續劇「風中緋櫻」,就選擇這個主題。他無法想像壓迫者與被壓迫者的對立有多強,承襲自幼所受的教育,認為「抗日」是天經地義的,但對「抗日」的真實內容及可能產生的暴力,又想掩面不看。

我想,同樣的,這群年輕人在面對中國對臺灣的霸權時,可能也是同樣的態度:以為懇求可以改變什麼,不想付出任何代價,做著不可能實現的和平夢,到最後就是選擇繼續為奴。

誰不想「笑一笑就沒事」?但在不對等的權力關係中,這笑可能只會是討好的、蘊藏恐懼的、奴性的笑。

笑也有很多種。假情假義的笑,禮貌性微笑,皮笑肉不笑,心虛的笑,苦笑,開心的笑,得意的笑,奸臣笑,掩飾眼淚的笑,.藏刀的笑.....笑是最容易假的表情,也是最容易被識破其虛假性的表情。

今天,號稱「兩岸和平老天使」的連戰到中國去了,相信他對中國領導人必定是微笑以對,對方也會報以微笑。這兩朵微笑,是帶著希望的春風、還是黑暗擴散的標記?關鍵在於臺灣人民的意向。如果我們都是「如果有戰爭,我只想要逃」,不願意為打破霸權結構而奮鬥,急著想以各種自我削權的方式來換取短暫的安全,我想那微笑終將成為恥笑,縈繞臺灣久久。

2005年4月24日 星期日

白紫吟唱鄒之歌

Paictt(白紫)是常見的鄒族女性名字,意思是傍晚出現於西方天空的明亮星星,即是金星。寫歌的白紫姓「迪雅奇安娜」,漢名鄭靜美,住在阿里山最北的來吉部落。她有多方才華,愛做手工藝,愛畫畫與雕刻,一直在用母語寫歌。因為有事訪問她的父親(來吉教會牧師),見過她幾次。她是個漂亮姑娘,機敏活潑,如果在都市生活,可能會是能幹的女經理、或是搶眼的娛樂界明星,可是她卻喜歡和父母住在山上,寫著母語歌,以藝術天份佈置家園,教部落的孩子們學習傳統歌舞、傳統工藝。

她的歌曲圍繞著自己的生活,寫達娜伊谷、塔山、Pnguu部落,寫父親身為孤兒的心情,寫對鄒文化傳承的期待與使命感。原本只是為自己、為族人而創作,卻受到知名音樂製作人的注意,才產生這樣一張專輯。

這張專輯上媒體被介紹時,用了這樣的形容:「聽聽台灣的恩雅」。白紫很不喜歡這樣的廣告法。她說:「我是鄒的Paictt,不是什麼台灣的恩雅。」

聽說白紫獲得本屆金曲獎原住民音樂項目的提名,很為她高興。這張純真、溫柔、美麗的唱片,值得一聽。



白紫‧迪雅奇安娜,《白紫Paictt》,金革唱片,2004年發行。製作人:嚴子貿。

塔山下的藝術村─來吉

下午下了點雨,雲霧在山間飄著。在外來吉的民宿「不舞」坐了下來,院子裡三隻白鵝看家,外面是一片玉米田。看著看著,原本被厚雲遮住的塔山,突然之間就冒了出來。山勢渾厚雄偉,時隱時現,真的像另外一個世界。

遶進內來吉,遠遠就可看見「來吉教會」的大字。沿著大路走過去,石造的教堂有著樸實之美。旁邊就是最老牌的民宿蘭后山莊。一眼就可看到村中的木雕工作室,到處擺放著很有個性的成品或半成品:鄒族人頭、山豬浮雕。

來吉正努力要成為一個「鄒族文化藝術部落」。讓傳統手工藝發揚光大、讓整個社區發展出文化觀光的事業,是當地居民的理想。透過許多人的努力,這個夢想正一步步實現。

走進部落,感覺整潔而充滿美感。每個家都弄得很漂亮,並不需要昂貴材料,而是用順手就可取得的各種材料,加上巧思。花園果樹不用說,竹子編的各種器具、畫上臉譜的南瓜或木瓜、蝸牛殼串成的風鈴、紙鶴串成的門簾、溪裡檢的漂流木……,他們的生活裡充滿藝術氣息。

路上少見原住民部落常有的醉漢,清晨就可聽到許多小貨車發動上工,這是個勤奮的部落。由於土地少、作物價值低,本地的經濟狀況相當糟,大部分的家庭都相當缺乏現金收入。可是他們並不失望、不氣餒,總是樂觀地勤奮工作。

來吉教會目前是鄒族區會中教勢最強的,也是鄒族各部落中唯一一個長老教會勢力超過天主教的。鄒族教會的建立,主要就是由來吉的陳庄次牧師開始,至今他仍是鄒族教會的精神領袖。陳庄次牧師在日本時代是相撲選手,戰後曾經嚴重酗酒,但是在接受基督教後,不但完全戒酒,更熱心傳教。鄒族教會許多教堂都是他帶領族人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疊起來的。

這個部落出身的牧師和神父,是鄒族各部落中人數最多的。目前的牧師鄭靜雄已經六十五歲,他的兒子鄭信得也當牧師,在茶山教會牧會。鄭牧師的信仰虔誠堅定,他出身一個有「禁忌之屋」的家庭,當叔父要把「禁忌之屋」交給他「養」時,他為了堅持基督教信仰而與家庭決裂。可是現在他面臨一個新的信仰考驗:族人們都希望恢復傳統祭儀,他也開始想怎樣兼顧傳統文化與基督信仰。他決定和天主教神父一起研究Homeyaya,一起改良傳統祭儀中不合基督教精神的地方。

鄭牧師很有藝術天份。內來吉聚落的最高點就是他的家。他自己一手搭建,在屋頂上大大地寫著:神是愛,十分顯眼。他和太太、女兒一起成立工作坊,做了很多的木雕、竹編,整個家像個藝術館。現在也擔任社區營造課程的竹編老師。

在來吉,我看到鄒這個相當有自尊心的民族,在時代變遷中維護自己文化、建立高品質生活的努力。

清晨漫步聚落中,看著佈滿大石的溪谷。颱風時,這條溪曾經毀掉聚落附近許多農田。教會及附近的住家也曾遭過火劫,至今許多家庭的房子尚未重建。

陽光慢慢照進這個山坳。雨後的山林如此美麗,塔山上的岩石發出亮光,似乎在祝福著這群人。

2005年4月21日 星期四

守樹靈一月記

茄苳樹窠結巢一個月了。
當初是在Arkun不斷鼓勵之下,覺得不妨嘗試。她的「雙餘館囈語」,圖文並茂,紀錄生活樂趣點滴,很可羨慕。我也想學著記下生活上所見所思。可是我不大認真學習新技巧,到現在連貼圖都不會,很慚愧的。
慢慢熟悉部落格世界,知道自己還是幼稚班學生。雖然東逛西逛,樂趣無窮,卻也越逛越心虛,感到自己有點「關公面前弄大刀」。但是透過部落格的書寫,有機會和一些誠心的朋友交換意見,又是多麼難得的經驗!
部落格書寫的意義是什麼?在「獨立視聽」看到很好的詮釋。我的部落格閱讀態度和BD相似:
真正想從blog閱讀過程中取得的, 是個人生命經驗裡內在外在的拉拉扯扯, 猶豫質疑困惑不滿喜悅狂飆.....簡單一具話, 就是有血有目屎的常民生活。
這世界太多假面, 我可不希望blog也變成一個假面的烏托邦! 還有, 不要只餵養讀者嬰兒食品, 大家都有自己的牙齒自己的味覺喜好呀! 搞不好那些被過濾掉的才是真正好料! 所以囉! 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 就別在意端上檯面的菜色是否不夠亮麗不夠專業, 小的對整個烹調的慘烈過程更有興趣!
我想,往後的寫作,也會繼續端出不是很專業、不是很精緻,但是保證誠懇的菜色。大家就當在樹下閒聊,聊完就算了。

2005年4月20日 星期三

上帝的洛威拿犬

其實拉辛格過去就是教廷內最有權勢的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前教宗最主要的宰輔。他即使不當教宗,新教宗還是得聽他的,起碼聽一陣子。他之所以必須從幕後站到幕前,也顯示出保守派可能內部擺不平,或是有危機未解。之前我曾提過,天主教會的保守立場是出於宗教市場的考量,以及教廷權威的維護。儘管外在對天主教某些道德倫理的標準批評聲不斷,但我想教廷真正的壓力還是在會友人數及政經影響力上的衰退。不向自由分子妥協,或許反而爭取到更多信徒支持,也更能凸顯教廷的權威和重要性。看來,這一切大概還會持續一陣子吧。

2005年4月19日 星期二

台灣需要什麼樣的悔改?

台灣需要什麼樣的悔改?──從一本荒謬的禱告手冊談起 

 一本廣泛發售的禱告手冊《悔改與復興》,標榜「將台灣歷史中一些重大傷痛呈現,……透過認同性禱告為列祖的罪向神呼求赦免,並宣告饒恕,求主耶穌的寶血潔淨大地。」發行者宣稱還要在2003年的二月二十八日舉行「全國悔改禱告日」。然而翻開這本手冊,所讀到的「台灣歷史」、所讀到身為台灣人的罪、所讀到台灣各城市的罪惡,實在讓人驚訝。不禁令人懷疑到底這個「全國悔改禱告日」選在二二八當天舉行,到底是何用意?難道台灣人而非當時的政府才是二二八當中最需要懺悔的人?難道他們想要藉基督教信仰的名號全面扭曲台灣人的歷史意識? 
這本手冊分為六週,主題為:個人悔改、教會、原住民與平埔族、閩南人與客家人、執政傷害、受傷城市;穿插的重點提示分別是:台灣教會合一的回顧與展望、平埔族的屬靈特質及代禱重點、台灣未得之民客家人、為日本人帶給台灣的綑綁禱告、為二二八事件求醫治。由這樣的主題安排就可以看出一點:編輯者的心目中新住民和國民黨政府都不是台灣的一部份,更不是台灣「罪惡」的一部份。 除了有關教會的探討之外,有關台灣歷史、族群和城市的描述,處處充滿主觀、惡意的認知,任意扭曲所得片段知識。對台灣複雜的族群問題,竟然以非常落伍的種族本質論來簡化處理,事實上是將大部分族群污名化。而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在所有族群都有罪的描述下,唯一缺席的是「新住民」!造成台灣痛苦的政權中,唯一缺席的是國民黨政府!偏頗的歷史觀,配上反智的、主觀的「基督教風水學」,以宗教權威來建構極端右派的政治見解。這種散布仇恨意識的內容,竟然打著教會合一的旗號,舉著和好復興的大招牌,而可能大部分的教會也已經欣然接受而加以推廣。或許這就是台灣人最該悔改的地方吧!台灣人是如此缺乏歷史意識,如此輕易被外表所騙,而無法掌握真理。 
請看看這本禱告手冊內的一些內容吧: p23-24對平埔族的看法:「平埔族在歷史事件中曾產生屬靈的影響(特別是負面的)」、「獵人頭,是殺人流血之罪。在婚前婚外性關係上不太有節制,這是淫亂的罪。」他們不提平埔族是這塊土地上最早接受基督的族群,也不從社會文化脈絡來理解平埔族的文化,而是直接將自己的價值觀加在上面,這樣的片面理解,對平埔族是多麼大的傷害!接下來又對原住民各族一一數落,將所有原住民原本的信仰貶為邪靈,並指責其在求生存的過程中造成的殺戮為罪,包括他們在族群競爭中形成的出草文化,被大大指責了一翻。而傷害原住民的罪,則指定給閩南漢人!p24指出要止息平埔族的冤聲,「讓同樣的冤情(閩南漢人欺壓其他的少數族群)不再發生」。言下之意似乎閩南和人是台灣所有族群衝突的最大壓迫來源!這樣枉顧歷史脈絡、社會結構的討論,讓原住民族群和閩南漢人族群(如果可以這樣分的話)都受到二度傷害。 無視於歷史上的族群政治,選擇性地解釋族群衝突之因,是非常欠缺說服力的。P36:「無可否認,當時隨國民政府來台……外省新住民有意無意間多少流露出優越感,加上獨尊國語打壓母語的政策,怎會不把不滿怨恨轉移到一般善良無辜的外省新住民身上呢?縱然在教會裡,也有些教會有國台語教會的分隔。」以這麼單純的原因來理解台灣人和新住民之間的衝突,完全不提戰後的政府權力運作的非本地性和立基於外省族群特權的威權體制,真是奇怪!而且言下之意怨恨不滿的只有台灣人而不包括新住民,更是奇怪!教會分隔國台語,到底是誰在分?戰後初期國語教會尚未到台灣之時,外省人不是都在台語教會禮拜嗎?台灣人也努力學國語呀!國語教會的出現才把台灣教會的信徒分開的。這種昧於事實的文字能夠讓台灣人感受到和解的誠意嗎? 對閩南族群的描寫也充滿奇怪的偏見。如:「深受迷信、算命、風水、……等邪術影響」(p.37);「好賭是閩南族群根深蒂固的不良習性」(p.39)。這些在台灣島上其他族群看不到嗎?「不拿白不拿的紅包文化」(p.39)也歸咎到閩南族群身上,可是1945年以前台灣人連紅包是什麼都沒聽過呢! 
日本的殖民統治對台灣當然造成不少傷害,但是本小冊提出的內容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日本政府刻意用邪術控制台灣地區,將總統府築成日字形,坐西朝東,目的是為了領受天照大神的力量來控制台灣;總督府和台灣神社、七星山頂及北極星成直線,為要得著靈界的勢力來控制台灣,所以坐在總統府裡的人容易受影響而親日。」(p.41)對這種「基督教風水說」,我只能大為嘆服!
還有日本帶給台灣的壞榜樣竟包括:「高壓式的統治,在家庭裡造成大男人主義,男人在外亂來,女人被歧視、惡待;工作上各層主管都傾向獨斷獨行,打壓任何有異議的,有時是用很陰狠的手法。」這種說法到底有什麼根據?這只能在日本文化中發現嗎?當我們在談教會合一時,可以任意侮辱別國的文化嗎?
 「執政傷害」的相關文字當中,處處呈現的是對日本的仇恨,但是沒有一處提到國民黨政府對台灣造成的傷害。沒有一處提到二二八大屠殺的政治責任。 p.50 談到二二八事件,立場顯然不站在台灣人這邊。寫道:「二二八一早,民眾﹝大多是流氓和台灣兵﹞攻擊派出所」;「處委會所提出的四十二條內顯出有意反叛的跡象」。這些說法其實是很有爭議的,而且完全是當時的官方說法。二二八當天的民眾被說成是流氓,把當過日本兵的台灣青年視為罪魁禍首,是政府卸責的藉口,也是對台灣人民的污名化。而且這本小冊在談到這件事當中的冤屈不義時,竟只指出有報私怨的、官警特務﹝還特別註明本省外省都有﹞趁機勒索、半山藉機除掉本省精英鞏固本身權位,反正當時的執政者不管陳儀或蔣介石都沒有責任。
 在有關受傷城市的描述當中,除了再度出現荒謬的「基督教風水學」之外,比較不可理解的是對死亡者的看法,似乎把亡靈和基督教的鬼當成同一的東西,當成是基督徒應該要懼怕並對付的對象。在他們的描述下,台灣的城市四處鬼影幢幢,恐怖至極,但並不是人心、社會的墮落,卻是他宗教和死者的錯! 此外,還出現相當歧視女性的段落。p.56談到嘉義,竟然出現這種字句:「乩童充斥、迷信之風甚盛。觀音、媽祖的崇拜也不可免,歷來市長多為女性,似乎平埔母系社會的影響頗深。但從聖經來看,除了少數特例,男性做領導者似較適合。」這種典型宗教右派的古老觀念,至今竟然還可以如此大言不慚,實在很荒謬。在這裡當然也不會去談到女性執政保持長期清廉名聲的民主奇蹟。
 有許多段落讓人讀得大笑,因為實在太荒謬。但是讀完時,卻產生極大的傷痛。這些具有龐大影響力的台灣教會領袖到底怎樣看台灣?到底認不認同這塊土地?為什麼連認真去了解歷史都做不到?為什麼連稍微站在不同族群的立場來思考都做不到?為什麼連基本的理性思考都放棄?到底他們對這場屬靈的戰爭是如何設定的?這麼多的資源用在教導人相信基督教風水學、荒謬的鬼靈迷信;這麼多的力量用在宣揚宗教偏見;這麼多的心思用在巧妙使用宗教愛心字眼來加強仇恨!
 我們可以肯定編輯這本手冊的牧長用意良善,不過在處理台灣歷史問題時,實在不能任意為之。如同研讀聖經不能憑己意胡亂解釋,對台灣歷史、族群等問題的了解也需要有正確的研究方法去趨近,更不能只站在某種立場來論斷。 台灣需要悔改,是需要立基在歷史真實上、互相認同的悔改。台灣人不需要莫須有的罪惡感,更不該讓充滿偏見的宗教右派掌控我們的歷史認知。 台灣需要悔改,但不是用宗教右派的思考來形成新的意識形態。基督徒要先謙卑認罪,教會要先自我改革,才有資格去指責死人活人的罪。當教會已成自利的怪物,只想要求別人悔改、要求「全國」跟著悔改,其實只是讓自己成為背離這塊土地、人民的帝國主義走狗,一如當年自以為拯救者、卻帶著「帝國之眼」而嚴重傷害各地原住民文化的歐美帝國主義時期的傳教士。 台灣需要的不是有人指導各族群如何彼此認罪,而是各族群先有深刻的自我認識與檢討,以及對他族群的尊重與同情,真誠的悔改就會出現。教會不要再扮演「殖民母親」或是「道德父親」的角色了。先以平等對待不同文化、不同信仰的人群吧!台灣的教會必須先從這裡懺悔起。

2005年4月18日 星期一

228,與我何干?

我必須從1945年台灣政權轉移開始講,說明造成這重大衝突的政治、經濟、文化背景,又強調清鄉和事後的清算對台灣社會造成的傷害。

然而到學期末,出個題目:為什麼會發生二二八事件?你認為二二八事件是官民衝突還是族群衝突?大家還是亂寫一通。再怎麼寫,都是唱一些無聊的高調,什麼事情已經過了、要珍惜現在的美好,不然就是認為,現在台灣已經沒有族群衝突了,再提這些事情沒有意義。還常常有人提出:現在選舉還有人在利用族群矛盾、實在可惡。

面對這些答案,我只好自承不是好老師。大家對二二八的理解,還是跟著主流媒體塑造的表象走。

今年有幾件事讓我重新去想,二二八真的是台灣人集體的經驗、活生生在我們的血液中嗎?二二八真的和所有的台灣人有關嗎?在威權垮台之後,可以找到什麼台灣社會共同的、一致的歷史意識嗎?有這種必要嗎?但是在多元的社會中,我們的歷史記憶又該如何傳承下去?

OJ的觀察非常好,的確,二二八的紀念已經變成一種政治正確,但是每個政治人物所使用的語言都是模糊又模糊。一開始,二二八的平反運動變成要求政府承認錯誤、道歉賠償、建碑等,而不是在民間自己肯定二二八的意義(我就頂喜歡史明認為這是未竟的革命的想法),就注定要走上這樣的路吧!的確,紀念二二八變成一種政治正確,但是也使得大部分的人覺得這事已經與他們無干,如彼拉多,大家都把手洗清了!

我替Karla去領一個獎,雜誌記者熱心地想要了解她的創作動機,問:「她又沒有經歷過二二八和白色恐怖,為什麼會以這些事件作為創作的源頭?」我說:「作為台灣人,難道這些事情不是和我們有切身關係嗎?」我覺得這是很自然且天經地義的事,卻連本土派雜誌的年輕記者都無法理解。此事讓我感受到,我以為理所當然的歷史記憶,並不存在於很多人的意識中。對許多人而言,這些事件空洞而遙遠,是政治操作的把戲之一,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2003年基督教靈糧堂出版的禱告手冊「悔改與復興」,內容提到了二二八,而且選在二二八當天舉行全國悔改禱告大會。他們所理解的二二八,就是族群衝突而非政府出了問題,而且對台灣人打外省人的部分也多所著墨,對政府殘酷鎮壓台灣人的部分相對份量極輕。我寫了文章批他們。可是他們會這樣寫,並非憑空而來。他們參考了行政院二二八研究報告,選擇他們所能接受的說法。只是這樣的說法,和經歷過事件的台灣人的想法實在差太多。但是如果照台灣派的歷史解釋,恐怕靈糧堂的一堆信徒也會跳起來罵吧!從這個事件,我就體會到二二八的傷痕沒有那麼容易消失。

歷史本來就是多面相體。誰的詮釋能夠得到社會大眾的接納,或是能夠成為某政權支持的意識,就可以產生力量。靈糧堂的小冊子充滿了外省人在台灣本土政權興起之後的恐懼不安,這種恐懼是可以理解的。他們急切地想要為自己的觀點找到正當性,宣傳這套正當性,而透過宗教是最容易馴化大眾的。一些政治觀念、族群偏見像地雷一樣埋在宗教語言當中,讓我對二二八的效應更是悲觀。

我一直以為二二八是歷史事件,每年的紀念最重要的是重講已知的故事、發掘還未被講出來的故事,不過好像這個部分越來越不受重視。政治人物當然就講政治的話。只有少數有心的文化工作者,仍然用心地詮釋二二八的意義。

我自己,也越來越不知道該怎樣講述二二八。我不覺得當時的台灣人都是無辜受害。沒有認清祖國的面目,雖然勇敢但是沒有評估自己的能力就拼,這種愚昧不必檢討嗎?在目前的氣氛下,死者為大,只要是受難者都被捧為英雄,以至於根本無法仔細探討整個事件中每個人所扮演角色、策略的對錯好壞、組織的問題等等。這樣我們如何從歷史習得教訓?

我在講二二八的過程之後,常要學生想一想:如果將來台灣被中國佔領,你們被逼得生存不下去,必須要起來反抗,那你們有什麼條件可以表現得比二二八這些人更強?還是有什麼其他做法?他們仍然是一片沉默。我想他們心中大概很現實地考慮後,覺得應該選擇投降臣服,不要反抗。畢竟,很多人不了解不自由的滋味,也很缺乏群體認同感,不覺得必須要為任何目的付出犧牲。

拉拉雜雜談了一些感想,好像都很負面悲觀。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該怎樣讓二二八和每個人「有關」?有沒有必要變成這樣?

當然,這應該是一個更大的題目的一部份,就是到底現在有沒有「台灣共同體意識」,而這意識有沒有必要建立在共同的歷史意識下?還是只要基於現實的需要就可以?甚至最好不要去理睬傷痕未癒的歷史,拼命唱些高調,講些和平、寬恕的場面話就可以處理掉?

2005年4月17日 星期日

拾起一片淡江楓葉

爸爸當過很多學校的老師,學生多得很,但是他最懷念、最常提起的,就是淡江中學的學生。淡江中學在他的講述中,是個非常神奇的地方,很像哈利波特上的魔法學校,魔法學校中的老師幾乎全部是校友,淡江中學也是如此。爸爸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大概就是在淡江中學讀書、教書的日子。他常講起幾個場景:入學考時,空曠古老的體育館中,陽光斜斜照進來,照在打開的舊鋼琴上,麻雀在琴鍵上跳舞;橄欖球隊在濕冷的淡水冬天練球的痛苦與痛快;有人徹夜練琴而被同學抗議;聖誕節的活人圖表演;陳敬輝老師的美術課;德明利姑娘的音樂課。他在畢業時跟校長說:「我有沒有可能不要畢業?我還要再讀三年!」校長微笑不語。幾年後,他回到母校教書,繼續和學生們玩成一片。這些學生和老師,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成為爸爸口中的傳奇人物。

淡江中學魔法學校的神奇校長,沒有長長的白鬍子,卻有獨特的魔杖:他的鋼琴。個子高高、身型優美如鶴的陳泗治校長,小時候見到他總覺得害怕,他有厚厚的眼鏡和嚴肅的表情,對什麼事情的標準都很高,有很多規矩。不過從爸爸得知,他非常疼愛學生,有時近乎縱容。從幾個別人說的故事中,以及陳泗治校長自己的演講中提到,他常常以鋼琴來安撫被送到校長室等待「處理」的學生。典型的故事如下:一個憤怒反抗的孩子被「捉」進校長室,繼續大哭大叫,或是又害怕又生氣地顫抖,校長通常只是溫柔地問他問題,甚至一語不發,就走到鋼琴邊彈起貝多芬的奏鳴曲,在音樂聲中,學生逐漸平靜下來,願意面對問題。我想音樂天份很高的胡德夫,一定受到陳泗治校長特別的疼愛。

在這個神奇學校的神奇時代,爸爸和胡德夫相遇。他們一樣感受到這個學校散發出「愛」與「美」的力量,靈魂自由地發展,經歷威權時代較不受污染的學習環境。雖然他們無法永遠停留在那裡,這段美好的經驗,卻讓他們的人生有得以時時懷想的美好歲月,精神的故鄉。

爸爸常講一個關於胡德夫的故事:那時老爸以為自己是可以做生意的,離開教育界投入商界,在一次應酬中來到台北某有名的西餐廳,沒想到坐在現場演唱鋼琴旁的正是胡德夫,他一看到老師進來,正在彈奏的音樂變成了淡江中學的校歌。老爸的眼睛濕潤了。這個場景成為他永生難忘的美好記憶。

很多年前就聽過「楓葉」這首歌,但直到這次聽這張專輯,才知道這首歌寫的是胡德夫的淡江中學經驗,純潔可愛的初戀。我認識這些楓樹,小時候我們的鞦韆就掛在其中一棵樹上,夏天的時候蟬在上面大聲吵鬧。這是台灣的楓香,並不是加拿大楓樹(淡江中學的校徽上有加拿大楓葉,以紀念創辦者),不過秋天葉子轉黃,仍撫慰著來自北美的宣教師的思鄉情,帶給年輕人無限浪漫綺想。

聽著胡德夫的專輯,輕輕拾起記憶中淡江中學黃色的楓葉。1914年,宣教師偕叡廉(馬偕牧師之子)創辦了這所中學,灑下基督教精神、藝術和人文關懷的種子,陳泗治校長以不隨流俗的教育方式繼續耕耘,在某些敏感的年輕人心中開花結果。我想,陳泗治校長在天堂,會微笑著聽這張專輯吧!

2005年4月13日 星期三

王黛影《府城物語》讀後

王黛影筆下林慧如的人生經歷如下:出身府城中產之家,高女畢業,任職於銀行,和日本人課長船津談戀愛,但對方回鄉後因家庭狀況不允許而兩人分手。在媒妁之言下,慧如嫁給有錢的鄭家少爺辰雄,但丈夫是「酒色雙全」的人物,在日本早有女人同居,最後還要求她接納,她終於毅然放棄初生不久的兒子,離婚得自由。在複雜的大家庭中當媳婦不容易,她卻還能交到一輩子對她很有幫助的朋友,是公公的「三姨」淑紅。她離開鄭家後,隻身到日本學洋裁,重逢初戀情人,對方已經有家室,他們仍然成為愛侶,後來他上戰場,她產下私生女兒,一位台灣去的年輕醫師家明和她成為好朋友,有意和她結婚,但她拒絕,兩人維持姊弟情誼。戰後她選擇回台灣,開起服飾店,並在戰後混亂的時局中,儘可能幫助朋友躲避災禍,故事結束於在她和喪偶的家明結為連理的大團圓結局。

滿欣賞作者用一種現實穩健的態度來看人生。她的女主角有健康女人應有的情慾,也被愛情弄得失去種種原則而陶醉於愛情力量中,但是她好有擔當,又具備割捨和決斷的能力和勇氣,這種特質讓她在不是那麼平順的境遇中,往往能逢凶化吉。另外,就是她善於經營女性情誼,很會設身處地為人著想,處處出現和女性友人互相扶持的情節。

大歷史作為背景,作者很能掌握時代變遷中一個平凡百姓的心理,沒有什麼特殊的意識形態,沒有族群仇恨,只希望所愛的人平安無事,大家好好過日子。在描寫二二八事件的那一段之後,作者寫道:「事件平定後,日子總是要過的,臺灣人終於認清,臺灣人可走的一條路是要活下去,各自為家庭的溫飽奮鬥。」之後,慧如向中國的回扣文化低頭,「要在中國社會生存,只好同流合污吧!」看似小小的細節,卻鮮活寫出台灣社會在二二八事件後精神文化的轉折。

這本小說,如果有好的編劇,說不定可以拍出像「阿信」那樣的連續劇。

相關資訊:

王黛影《府城物語》
出版社:柏室科藝 http://www.bothtechart.com.tw
2004年9月初版
頁數:364
序:葉石濤

連載:高雄《臺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

作者:王黛影,本名王瓊珠。1930年出生於台南市。1955年結婚。夫王書川。
1960年第一部長篇小說《不歸鳥》(高雄大業出版社)出版。
1989年《花的飄零》於西子灣副刊連載,後以《砂堡春夢》為題出版。

2005年4月11日 星期一

萬山岩雕

第一次看到萬山岩雕的照片,就覺得十分震撼。樸拙的線條,簡單如兒童畫的構圖,卻充滿力量。人頭的畫法,很近似排灣族或魯凱族的圖形。迴旋紋也令人聯想到百步蛇。這次他們所拍回來的照片、拓下來的圖片中,出現更明顯的百步蛇圖樣,還有人形。幾處新發現的岩雕,圖樣都頗為複雜。有一個看來有兩個獵人。有一個他們把它稱之為「飛行場」,因為一個人形在中間,好像在一個屋內,或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內,這個空間下面有三隻腳,腳上還有三個爪子。其他的圖形線條更複雜,有鋸齒紋、菱形紋、迴旋紋,十分神秘而不得其解。
這些岩雕到底是誰做的?年代多久?如今仍然難以斷定。距離最近的魯凱族人,把岩雕和他們的傳說混在一起,說一個嫁給魯凱人的布農女人,觸犯禁忌吃了百步蛇而被逐,走進山裡刻下這些圖樣,希望她的丈夫跟來找她。這個故事雖然滿浪漫動人的,卻難以令人致信。這次去探勘的另一位成員,是地質方面的專家,他說這種石頭非常堅硬,即使是用現代的工具都不易刻,通常要用到鑽石刀。可是古代的原住民,頂多只有鐵器可用,雕刻起來應該是況日費時。可是石雕也可能是在鐵器傳入之前就存在。石雕的年代非常難斷定。但從魯凱族這樣的故事可以推測,魯凱族並不認為這石雕是他們的祖先做的,而是另外的族群所做,而且他們知道這些石雕的時間應開很久,才會編入其傳說故事中。
這些位於深山的岩雕,到底為何而刻?這些圖樣又是什麼意義?實在是充滿神秘。會不會和法國的洞窟壁畫、非洲的岩畫類似,是一種遠古時代與天神溝通、祈求的方式?
萬山岩雕的存在,是一個難解的謎,讓人在面對臺灣的歷史、文化時,必須更加謙卑。還有太多太多有關臺灣的事情,是我們所不了解的。臺灣的面貌,真是奇特而多元呀!

轉載:無情與無奈(完整版)

無情與無奈
劉峰松

一位自署「白鳥」的台籍日本兵,在他的《台灣的悲情歲月》(人光出版社)一書中,數度提到台灣人的無情,他說:「在入營之時,不分內台人、不分士農工商、不分親不親,大家手執小國旗,口唱軍歌,遊行歡送到各火車站」;但是戰敗歸來,「台灣同胞們只以冷漠的面孔對待他們」。又說:「論起台灣的領導者,可謂太無責任,又台灣的同胞們可謂太無情無義」。而無獨有偶,兼具台籍日本兵與中華民國國軍身份的許昭榮,則在「國軍內戰陣亡台灣同胞」的祭文中,直指「國民黨有錢無仁無義;民進黨有權無心無情」,筆者身為民進黨員,又忝為政府官員,對被罵「無情」,深覺難過,而且也不願接受,因此從去年開始,就與國史館張炎憲館長計議,如何在終戰六十年的今年,為台籍戰士做一點事情。去年我們的暖身工作,是辦理「烽火歲月—戰時體制下的台灣」特展與出版、全島各地戰時遺跡的勘考及「戰時體制下的台灣」學術研討會;今年則進行「戰犯」的田調,並建請阿扁總統為從一九三七到一九五○年以各種身份、各種名義參加各種戰爭而犧牲生命的台籍戰士,設置「台灣無奈軍人紀念碑」(暫名),以示同情慰問之意。建碑計畫可說茲事體大,總統府除慎重地請外交部、國防部表示意見外,還交由人權諮詢小組討論,最後認為計畫很有意義,就請行政院研議,目前則由文建會負責籌劃。
對前輩過去所有的犧牲奉獻,我們這些後生晚輩,做的都還很有限,祇是想儘量不要被罵為「無情」而已。不過,近日台聯主席蘇進強率團赴日本靖國神社祭拜二萬八千名陣亡的台籍日本兵(另台中寶覺寺取得的名單為三萬三千人),應屬六十年來的頭一遭,是台灣人有情有義的表現,然而卻意外地被罵得狗血淋頭,還被丟雞蛋。難道台灣人可以對為「國」捐軀的台灣戰士不聞不問嗎?可以永遠被罵為無情無義嗎?假定可以,則台灣人的悲哀,莫此為甚。坦白地說,筆者擔心對立這麼嚴重的台灣社會,已無理性討論空間可言,屆時政府建碑工作可能也會遭遇各種阻撓,林濁水委員已警告我,做這件事要非常地小心。
其實做這件事與小心不小心無關,我們也無法預料有人如何解讀它或會有甚麼動作,不過,卻真的應該把這些鮮為人知的往事,先談清楚、講明白,以下分幾段說明:
第一、參加太平洋戰爭的台籍日本兵,是台灣人在殖民統治下,無所逃避、無從選擇的命運,也是當時應盡的國民義務,無可厚非,包括戰歿、受傷、戰犯、生還種種遭遇的戰士,我們都要有手足之情予以關懷才對。動物常有同類之愛,彼此惺惺相惜,更何況有人性的人呢?台灣人千萬不要違背做人的道理。
第二、所謂台籍日本兵「戰犯」之說,其實是被污名化了,有的實在非常無辜。有一七三名台籍監視員被判為「戰犯」,其中廿六名被判死刑,經過我們調查追蹤,確知多數人奉命行事,甚至也有替日本軍官頂罪受死的,而且審判過程十分草率,戰後聯軍報復心重,致真相難明,台灣社會應該繼續探討真相,讓這些「戰犯」有平反的機會;至少不要再以異樣的眼光看他們。
第三、太平洋戰爭結束後,確有台籍戰士尚未解甲歸田,就直接被送往中國戰場參加國共內戰,國府也確在台以種種欺瞞手段招收兵員,總數達一萬五千人(許昭榮估算)。這些台籍國民黨兵,多數戰死沙場,華北有許多亂葬崗,埋的就是他們的遺骸,政府不但要跟中共交涉早日遷葬故鄉台灣,而且國防部更應積極清查,提出一份詳實的名冊,並厚予撫卹。
第四、國共內戰中被俘的國民黨兵,確有成為共產黨兵,甚至被派參加一九五○年韓戰的,許昭榮在他所著的「台籍老兵血淚史」,曾提到一位屏東潮州人潘天元,他擔任日本軍夫、國府軍醫務員、中共人民解放軍;參加過「二次大戰」、「國共內戰」、「抗美援朝戰爭」,短短幾年當中,以三種軍人身份,參加三種戰爭,這些都不是他所能選擇的,像這樣的台灣人共產黨兵,到底多少?如何進行調查?如何鼓勵與協助他們返鄉,也並非兩岸不能做的事情。
從台灣人日本兵,到台灣人國民黨兵,再到台灣人共產黨兵,有關撫卹問題,不能每一個政府都不管,都互相推卸責任,以致讓這些為其賣命的軍人成為人球、成為「沒有國家保護的軍人」。事實上,這些台籍戰士,涵蓋台灣各族群、各地域,任何年輕人置身那個時代,都難倖免,這是台灣人亙古以來的世紀災難,我們應謙卑反省,並以同理心來看待問題,假如未來建碑工作又扯到甚麼「漢奸」、「軍國主義」、「彷彿猶太人祭拜納粹」、「台灣民族主義對抗中國民族主義」種種荒謬的言論,那真是「無奈」,而「無奈」也真是台灣人如影隨形的宿命;生為台灣人的悲哀,恐怕不只是歷史的悲情,不只是這一代的悲情而已,而將是永遠無法逃脫的命運枷鎖。我們實不樂見這付枷鎖代代相傳,強加於台灣人的子子孫孫。況且,假定建碑可為這段坎坷的歷史劃下句點,今後記取教訓,遠離戰爭,不讓悲劇重演,一切都到此結束,有甚麼不好嗎?把歷史還給歷史會有那麼困難嗎?今年是終戰六十年,世界上參戰的國家都有各種紀念活動,請讓我們在被壓抑六十年的今年秋天,共同完成一個里程碑,告訴世人,台灣人也能夠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世界,台灣人終於自己發聲了。總之,面對歷史的種種,台灣人顯然十分「無奈」,但是台灣人絕非「無情」,請大家加油吧!(台灣文獻館館長)

2005年4月9日 星期六

轉載:無情與無奈

一位自署「白鳥」的台籍日本兵,在他的《台灣的悲情歲月》(人光出版社)一書中,數度提到台灣人及台灣領導者無情。

無獨有偶,兼具台籍日本兵與中華民國國軍身分的許昭榮,在「國軍內戰陣亡台灣同胞」的祭文中,亦直指「國民黨有錢無仁無義;民進黨有權無心無情」。

因此從去年開始,筆者就與國史館張炎憲館長計議,如何在終戰六十年的今年,為台籍戰士做一點事情,並建請總統為從一九三七到一九五○年以各種身分、各種名義參加各種戰爭而犧牲生命的台籍戰士,設置「台灣無奈軍人紀念碑」(暫名),以示同情慰問之意。建碑案目前正由文建會負責籌劃中。

不過,近日台聯主席蘇進強率團赴日本靖國神社祭拜二萬八千名陣亡的台籍日本兵,應屬六十年來的頭一遭,是台灣人有情有義的表現,然而卻意外地被罵得狗血淋頭,還被丟雞蛋。坦白地說,筆者擔心對立這麼嚴重的台灣社會,已無理性討論空間可言,屆時政府建碑工作可能也會遭遇各種阻撓。我們無法預料有人如何解讀它或會有什麼動作,不過,卻真的應該把這些鮮為人知的往事,先談清楚、講明白:

第一、參加太平洋戰爭的台籍日本兵,是台灣人在殖民統治下,無所逃避、無從選擇的命運,也是當時應盡的國民義務,無可厚非,包括戰歿、受傷、戰犯、生還種種遭遇的戰士,我們都要有手足之情予以關懷才對。

第二、所謂台籍日本兵「戰犯」之說,其實是被污名化了,有的實在非常無辜,經過我們調查追蹤,確知多數人奉命行事,甚至也有替日本軍官頂罪受死的,而且審判過程十分草率,我們應讓這些「戰犯」有平反的機會;至少不要再以異樣的眼光看他們。

第三、太平洋戰爭結束後,確有台籍戰士尚未解甲歸田,就直接被送往中國戰場參加國共內戰,國府也確在台以種種欺瞞手段招收兵員。這些台籍國民黨兵,多數戰死沙場,華北有許多亂葬崗,埋的就是他們的遺骸,政府應與中國交涉早日遷葬台灣。

第四、國共內戰中被俘的國民黨兵,確有成為共產黨兵,甚至被派參加一九五○年韓戰的。許昭榮在他所著的「台籍老兵血淚史」,曾提到一位屏東潮州人潘天元,他擔任日本軍伕、國府軍醫務員、中共人民解放軍;參加過「二次大戰」、「國共內戰」、「抗美援朝戰爭」,短短幾年當中,以三種軍人身分,參加三種戰爭,這些都不是他自願的,像這樣的台灣人共產黨兵,到底多少?如何調查?也並非兩岸不能做的事情。

從台灣人日本兵,到台灣人國民黨兵,再到台灣人共產黨兵,有關撫卹問題,不能每一個政府都不管,都互相推卸責任,以致讓這些為其賣命的軍人成為人球、成為「沒有國家保護的軍人」。尤其今年是終戰六十年,參戰的國家都有各種紀念活動,請讓我們在被壓抑六十年的今年秋天,共同完成一個里程碑,並進行各種史料保存工作。總之,面對歷史的種種,台灣人雖然十分「無奈」,但是台灣人也絕非「無情」。



──原載2005年4月9日《自由時報》




鄉間漫步與美食

今天早上去了林仔內心靈步道。這是我第一次春天去。可惜橙花已謝,幸好還有柚花飄香。野花開得很熱鬧,鵝仔菜、龍船花、馬櫻丹,加上步道兩旁種了許多波斯菊,增添春色。

172縣道往關仔嶺的方向,有一家餐廳叫作「越南文化村」,父親喜歡那裡的法國麵包,其他如春捲、河粉、酸魚湯等越南料理,也都非常好吃,地方寬敞,後面還有香草園。散完步,來到這家餐廳,坐在「錦簾藤」遮蓋的戶外座位吃午餐,真是非常享受!

本來想貼圖的,弄了老半天還是不會。只好抱歉了。

2005年4月8日 星期五

歡樂童話背後的眼淚

大人和小孩做朋友,好像很難被理解。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當起別人孩子的監護者,也是相當罕見。這種跨越世俗之見的無私之情,似乎只能在上個世紀中尋找。

我們的時代逆寫了彼得潘的故事。萬人風靡的小歌手,長大後留戀自己的童年形象,妄想要當彼得潘,找回失去的童年,結果把自己搞成可怕的怪物。麥可傑克森是我們這個時代娛樂文化的化身,人們消費他的可愛,消費他的才華,消費他的醜聞。假做真時真亦假,美化為醜,破碎代替完全,逃避贏過面對。麥可傑克森如此,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亦是。

2005年4月7日 星期四

杜師印象

研究所一年級時修過杜老師的課。在小小學徒心中,來自中研院的杜老師真是巨大凜然,上他的課總是戰戰兢兢,因為老師嚴肅又嚴格,像轟炸機般不斷丟下紮實的論證過程,一個環節不注意,就不知道現在到哪裡去了。現在已經記不起課堂場景和細節,但是我記得上完這個課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迷上中國上古史,因為在杜老師的帶領下,我們看到一個非常寬廣、有趣的世界,從經典中、從考古發掘的資料中,更重要的是從一種新的世界觀中,我們上友古人,看著文明的誕生、秩序的建立、社會階序的形成。杜師在大家拼命做「小歷史」、做考據、比資料掌握誰多的學風中,努力做「通儒」,提出大的解釋架構,其創造力與逆勢而為的堅定勇氣,實在令人敬佩。

那時候,並不覺得杜老師特別關心政治,他關心的是更深層的文化結構問題。那時候也不覺得杜老師是「獨派」,或許因為他是中國史專家,不像臺灣史的老師那樣立場鮮明。

李登輝主政時代,杜師所提出的「同心圓」說得到李登輝的欣賞,成為建立「臺灣優先」論述的基礎。所謂「同心圓」是指臺灣、中國、世界是三個同心圓,最內圈是臺灣,知識教育、文化意識的塑造,都應該從臺灣開始,再及於整個中國,再到世界。不過我並不太認同這種看法。因為在這架構中,臺灣是包含在中國內的,是中國的一部份。我覺得第二圈應該包括中國、日本、東南亞等與臺灣互動密切的文化社會。杜師近年好像也做了這樣的修正。

民進黨執政後,杜師先當故宮博物院院長,再被任命為教育部長。其政績到底如何,各方評價不一。作為升斗小民,也只能從媒體中窺知其作為。說真的,看到杜師的立場變得這麼「獨」,真的滿吃驚的。可是媒體所見往往只是片段言語,無法得知他真正的論述。滿希望有機會再讀到杜師談他的世界觀,是否有什麼改變?

臺灣作為政治實體已經是沒有人能否認的事實,但是在文化論述上要塑造臺灣主體性,是一場更細緻、更長久、更繁瑣的對抗。希望杜師在與立委口水戰之外,真能做出一些能持續下去的改革。


2005年4月6日 星期三

獨派只能越走越右?

的確有不少臺灣老人家對日本有一種留戀之情,這是因為和後來的中國國民黨相比,日本的統治至少是較有法治精神和現代性的,而戰爭期間薰陶出來的共同體意識、滅私奉公的精神,在戰後越來越衰退。對現況的不滿,讓老一輩懷念過去,而年輕一輩也跟著嚮往「美好的過去」。這種現象雖然可以理解,卻令人憂心。老人家們對日本的了解停留在1940年代,跟現在的日本早已脫節,能夠接上線的,只有日本的右翼勢力。右翼人士想要點燃熄滅的國家主義火把,期望日本再度強大,努力要為日本的戰爭罪行翻案。他們認為日本是受害者,在戰後受到不公平的對待,用許多論述,來說明日本的無辜。這類論調,往往引發日本和周邊國家的緊張關係,而這種緊張,又更加強日本右翼人士的國家意識,以及週邊國家的仇日意識。親日本右翼的台灣獨派,在這當中成為被利用的棋子,也把日本與其他國家的矛盾,帶回台灣內部,引發許多不必要的爭議,讓矛盾對立已深的台灣社會更加分裂。

某些獨派的右派傾向,對台灣實在不是件好事。臺灣獨立的內涵不能只是反中,更不應該在這個時代還高舉國家至上主義。

死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台灣人,的確應該好好被紀念、被哀悼。與其去靖國神社參拜,或是迎回台灣蓋忠烈祠(又是國家主義、形式主義的思維),不如好好記下他們的故事,給他們合適的歷史定位,或用心為他們爭取日本政府合理的補償和遺族福利。

橙花飄香的林仔內心靈步道

平安:
我是林子內教會的牧師,我們教會致力於社區宣教期待將社區營造成為上帝國,將社區教會化。去年年底我們在教會後山完成一條心靈步道(信仰步道)全長步行一個小時,在心靈步道上我們規劃有十個休息點、十個聖經故事,可以作為宣教介紹福音的用途。當我們努力做工的同時魔鬼也正積極的進行他的破壞,有一外來建商為私人之利要將心靈步道破壞掉,目前我們正積極喚起華人基督徒一同用選票來守護這條「心靈步道」守護這裡的好山好水,有關心靈步道的相關資料請上以下網站:http://www.tnc.gov.tw/church/church1.htm網站在教會的社造成果裡面有詳細的介紹

如今我們就像小小的大衛面對著巨人,我們依靠的是上帝大能的話語與弟兄姊妹的同心,感謝上帝給我們一個守護心靈步道的機會,所以我們參加第三屆魅力城鄉大獎,期待藉著參加這個比賽讓更多人知道這個地方、取得好成績讓媒體進來報導,那麼我們相信建商就不趕在有什麼強硬的舉動,因此希望你可以幫我們將這個消息發不出去,喚起所友愛主的弟兄姊妹一同用選票來守護這條可以宣揚福音的道路,投票網站與方式:

http://www.comunion.org.tw/comimfo/chaming/c_index.asp?Page=05 找到「台南縣 白河鎮公所﹍心靈步道」並點選「值得肯定」

活動到六月底,希望每人每天上網投一次票,讓我們用選票守護這條道路,更期望你們可以不斷的為我們禱告!

謝謝你!祝你平安喜樂

2005年4月5日 星期二

滿山芒果花

福爾摩莎高速公路(國道三號)實在是景色宜人。穿過台灣的淺山地帶,一路被濃濃的綠色包圍,感覺好像靠在台灣母親的胸膛或懷中。轉到台84線快速道路,穿過大內鄉,台南縣境內這一些山被稱之為「綠色長城」,我覺得不是很好的稱呼,因為這些山並非一種阻絕,而是追求自由的子民的庇護所。有一點與世隔絕,不那麼容易被侵犯,土地也算肥沃,平埔族人在喪失平地的居住地之後,多棲身於此,保留住部分平埔族的文化和驕傲。複雜的地形,讓外來者不那麼容易掌握。從朱一貴到西來庵事件,這個地區的人們為反抗外來統治者流過許多鮮血。
逐鹿的獵人,成為自給自足的墾山人,又在經濟分工下變成高度依賴商業體系的果農。芒果花盛開的山丘,多年前可能長滿竹子與雜木,錯落著幾塊山園、幾戶農舍。荒野消失了,寬敞的大路切進山裡,農品運銷方便,也帶來遊客。但是,那種自給自足的生活似乎是再也尋不回來。自由的天地呢?恐怕也已消失在遙遠的過去。

2005年4月3日 星期日

保守的必要性──從教宗之死思索現今基督教世界

若望保祿二世保守的倫理立場,有其神學背景和信仰歷程因素,但我想試著從功能性的角度來思考「保守的必要性」。梵二之後因為教會態度太過自由,權威大減,許多人認為這對教會發展不利。若望保祿二世在重建教廷權威、賦予教廷在宗教上和政治上的新地位,是有不凡的貢獻的。教廷的立場越保守、越不同於主流文化,才能顯示出教廷的力量所在。堅持不變、守住傳統、塑造新聖人、回歸充滿神聖奇蹟的宗教世界,越是不同於理性化、自由化的現代文明,越讓人珍視基督教文明的可貴。藉由塑造一個不同世俗的信仰場域,教廷的權威再度樹立並鞏固。

然而鞏固了教會的權威,是不是就是符合真理?是不是能夠在這世界上散佈基督的愛?若望保祿二世保守的倫理立場,實在很難被當今這麼開放的社會所接受,深深愛戴他的天主教徒能夠完全遵行不悖者也不多吧?他的堅持,反而在基督新教的某些基要主義教派中,找到同志。諷刺的是,這些基本教義派人士往往仇恨天主教,把天主教當成邪惡的化身。他們也仇恨他們心目中的「罪人」,低下者用暴力,厲害者利用政治力,大鬥特鬥,讓升斗小民生活得很痛苦。如近日美國的植物人安樂死案件,就是不同生命觀的法律、政治對決。

保守的立場不見得是出自誠實的信仰,有時候也出於害怕失去權勢、害怕面對不穩定的局面。保守的立場是一種政治武器,足以掌握「逃避自由」的群眾。

我想,基督教如果越保守,就表示正在失去真正的影響力。

2005年4月2日 星期六

安徒生200歲

安徒生吸引人的地方,首先在於「萬物有情」的幻想力吧!花草、動物會說話,連家具也有故事,讓我們超越現實的束縛,進入一個寬廣無邊的世界。
現在有那麼多奇幻文學、卡通、電影,其想像力可能遠遠超過這個十九世紀的丹麥人,但是安徒生還是那麼迷人,吸引一代代的兒童。
我想,他真正厲害的地方,不只在於很會幻想,而是在於能用美麗的童話來說出人生的苦樂悲喜。年紀越長,越覺得他的童話有的寫得相當「兒童不宜」,充滿了人生的苦澀和悲傷,絕對不是好萊鄔電影、迪士尼卡通那類糖衣毒藥。
「小美人魚」的悲戀和自我犧牲,實在有點病態,這類愛情故事仍在我們週邊不斷上演。「賣火柴的少女」寫出貧窮的不幸。「小杉樹」象徵一輩子無法向上爬的、懷抱理想卻不得不早夭的青年。「醜小鴨」寫盡社會上以貌取人的現象。還有一篇短短的故事,講的是一個小女孩因為沒有鈕扣、不能去參加哈巴狗葬禮的悲哀,社交場上失敗者的類比。這是一個自卑的、自認為無法在社會上和別人平起平坐的、出身貧窮的作者的心聲,他卻說出了許許多多平凡人、在社會競爭中自認為失敗者的心聲。
我最愛的是「白雪皇后」,女孩突破重重難關,前往北極尋找被白雪皇后帶走的友伴。這是一篇頗長的故事,充滿北國風土傳奇,可是讀來沒有陌生之感。兩個孩子住在隔壁,以木箱當花園種玫瑰,這種場景在台灣也很熟悉,只是往往種的是菜。女孩的忠實與堅持,以淚水融化冰封的心,以及那使人眼光歪曲的鏡子碎片,真是令人感動。
安徒生的故事似乎非常歌頌「忠實」。對滑頭、多嘴的人有反感。例如以一條假領到處求婚的故事,來諷刺時髦青年。
此外,出身貧窮的他,對窮人、貧富差距有一定的敏感度。不過他倒不是革命者,看待貧富差距不是以憤愿出發。例如「小白燭」,渴望能被有錢人買去,因為他想看舞會中女孩發亮的臉,但是當他被送給窮人,他發現窮人家的女孩子臉上也有滿足的亮光,他也就甘心於自己的命運。「晚鐘」當中,尋找鐘聲來源的人,最後只剩王子和一個貧窮的小學徒,他們同時抵達了海邊,同時感受到大自然的壯麗與神聖。安徒生表達出「平等」的渴求與「人生而平等」的意義。王子和小學徒在內涵上是一樣的,人不應在外表及外在條件上被評價。
這是我所喜歡的安徒生。我想我還會一讀再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