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18日 星期四

與貞文的生命持續相遇(宋訡暄)

伴著貞文牧師的消息,
這一週,交替的讀著《橋上來回》、
Elie Wiesel的《開放的心》、
以及Elaine Pagels的〈The Origin of Satan〉,
試圖在閱讀中找到表述情緒的隻字片語。
2014年,在道碩面試時,
她笑臉盈盈的對我說:「你唱歌很好聽」,
而我則是一臉錯愕的問她:「你在哪裡聽到的」,
原來是她跟家中長輩是舊識,
所以她在過去的場合聽過我唱歌。
她曾是短暫我道碩一年級的導師、
短暫的教授我們這一屆教會史的課程,
第一堂課,
她說了讀歷史要能神入(empathy),
最後用班雅明(Walter Benjamin)借瑞士畫家Paul Klee的水彩畫《Angelus Novus》(新天使)為歷史做了小結,
「在我們看來是一連串事件發生的地方,
他看到的只是一場災難,
這場災難不斷把新的廢墟堆積到舊廢墟上,
並將它們拋到他的腳下。
天使本想留下來,喚醒死者,彌合破碎。
然而一陣颶風從天堂吹來,擊打著他的翅膀;
大風如此猛烈,以至於天使無法將翅膀收攏。
大風勢不可擋,將其裹挾至他背對的未來,
與此同時,他面前的殘骸廢墟卻層累疊積,直逼雲天。
這場風暴正是我們所稱的進步。」
就這樣一堂課、一些話,
那時她因為需要再次治療,
我們在碩一許多的措手不及與淚眼中,
和她的笑臉拍了合照。
就這樣一堂課、一些話,
在這幾年中,反覆咀嚼,嚐出了不同的滋味。
比起見面交流的時間,
我更常是透過貞文牧師的文字跟畫作「汲取」力量,
而當我寫出掙扎、失落、忿忿不平的文字時,
她也會留下一些話語,真誠的袒露、同理,
我暴躁如同刺蝟豎起的針會因為她的真誠理解,
緩緩卸下,歸於平靜。
今年的三月初,
她在台下笑臉盈盈、認真的聽完我做畢業講道的試講,
她提出了
「即使是哥林多教會這麼多問題,上帝疼猶原佇在」,
她惦記著許多因為社會運動、
社會現況而對信仰灰心、失望的人,
她提醒我,這個「疼」可以再多做些琢磨,
這個分給所有的人、不管張牙舞爪、灰心喪志、
挫折、犯錯的人的疼,
「這點也許會成作很多因為社會現況失望的人的安慰」她說。
三月倒數第二個星期三,
陪著她走過校園,
腹痛難捱的貞文牧師間或皺著眉、間或努力擠著微笑,
在走過校園的途中,她對我說:
「看起來,下一週無法參加你主禮的畢業禮拜了,
我本來很期待詩班要獻唱的聖法蘭西斯的禱告,
我封牧的時候也是請詩班獻這首」,
我想著,在跟我說話的這位,
她說話的內容、說話不溫不火、臉上的神情,
像極了聖法蘭西斯的禱告活在我眼前。
而今天,是我們與你道別的日子,
路上我看著阿勃勒已經張狂的開著,
我想要快樂的跟你道別,
因為辭別了肉身的辛勞,
讓你皺著眉的腹痛止息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也是不受控制的流個不停。
我一直想著你滿滿的笑,
像照片中的那個樣子,像你封牧時的照片那個樣子,
溫柔而堅定,如你的文字、如你的生命。
Elie Wiesel 寫著:
「疾病會削弱我的力量,卻無法把我化為烏有。
肉體並非永生不朽,來自靈魂的思想才能恆久不滅。
大腦終將入土化作春泥,而記憶卻會比它活得更久更長。」
然而人的記憶會慢慢重塑、慢慢變化,
但是從你而來靈魂的思想躍然在文字與畫作上,
讓我們藉著閱讀,
持續的在淚眼婆娑與你的生命相遇。

張嘉陵:與貞文的交遊





我和貞文是去年2月25日第一次見面
小蒨茶店的客人來來去去的這麼多
唯有貞文,小蒨提了好多次一直說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希望我可以和她認識
那天我們約在正興街的未艾公寓
可以順道參觀「台南聲音地圖」的展覽
我們到達時,貞文已經先到了
正在裡頭視聽間裡帶著耳機,聽著Kenneth的聲音創作
不知道我們已經到了,那樣專注的背影
令我印象深刻
隔週我們又約第二次見面
在正興咖啡館
這回昭文和小jo也來
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雙胞胎姐姐
雖然才剛認識
我卻可以一眼就認出她們的不同
更巧的是
那天還因緣際會的
透過她們和我失聯20多年的老朋友月梅聯絡上了
說實在
剛認識貞文時
只知道她是神學院的老師,曾經留德多年
還有就是在第一次見面時
貞文就告訴我
她從2013年以來的病史
沒見到她時,我本來還想說
有兩次陪伴安寧家人經驗的我
日後可以多多陪伴和鼓勵貞文
沒想到根本用不著
每次見面
在貞文紅噗噗的笑臉上,總見不著病容
就算是因為掉髮而包著頭巾
我也會覺得那就是她特有的造型
貞文很有美感
她說她有好多條不同花色的頭巾
她會搭配當天的服裝和心情
選用不同的頭巾
我曾經跟她說過
很少人頭巾帶得像妳這麼好看
真的可以當頭巾代言人了
有一回貞文帶著鮮豔色彩的頭巾
肩上披著五彩的披巾
我覺得怎麼可以搭配得這麼好看
我跟她說
她好像非洲還是南美原住民部落的女酋長
那樣的華麗而有威儀
關於頭巾
貞文還是個幽默的人
她說有次她包著頭巾去市場買魚
賣魚的人還以為她是「吃菜人」
貞文回他說我是吃魚的「吃菜人」
除了三不五時我們會一起吃吃飯喝喝茶
我對貞文的認識更多來自於她的臉書
看她對於藝術、宗教、文學、文化
國際時事、社會議題等等各領域的關注和見解
她不僅是一個有廣度更是一個有深度的人
我從她的文章裡
除了得到知性的長進和感性的滿足外
更多是靈性的感動
貞文寫關於基督教的歷史、人物、文物或軼事
都格外的生動有趣
寫到她個人靈性的體悟
透過詩歌、經文、禱辭或簡短的心得分享
我都可以感受到
貞文和她的神她的上帝有多麼美好的交誼
就像雅歌書所寫的那樣
特別是這個冬天
同婚合法化的活動如火如荼進行中
貞文在一片兩軍對峙刀光劍影當中
保持她一貫溫和、平靜、言所當言的立場發文
就算她不是開地球
都仍然有一些人會留言反駁甚至挑釁引戰
知道當時貞文仍進出醫院進行化療
我不忍心一個正在養病的人
還要忍受粗魯無禮的言辭糾纏
那次我私訊她請她保重,不必浪費體力去迎戰
沒想到她回應我說
她正在寫當晚去聽音樂會的事,不會再去搭理那些奇怪的人了
貞文多麽大氣的人啊
她早已把那些惡意把她當假想敵的奇怪的人
遠遠的甩開,讓他們連車尾燈也見不到
貞文以一個牧師的身份
從人的角度、從基督教信仰的角度
書寫為什麼要支持同運和教會內必須要走的改革
那陣子看貞文的文章
我興起一個念頭,那就是
如果貞文還在牧會
早已遠離教會的我願意到她的教會裡
讓她在尋道之路上當我的引路人
貞文牧師是我過去20多年基督教信仰以來
最、最、最(或說唯一)尊敬的牧者
我在她身上看見這個信仰理應如此美好
三月 9日那天
大家約好了晚上要去六合境茶彌喝茶
那是貞文指定想去的地方
傍晚我們先在神學院附近的不專精匠晚餐
席間,昭文說
下午她是陪貞文去神學院聽學生們討論電影「沈默」
貞文那幾天好像才剛化療後身體虛弱
但是她說還是想聽聽同學們
對這樣重要的電影有什麼觀點和看法
所以她抱病也要前去
昭文直率的說
好無聊,她聽了都快打嗑睡
如果不是貞文要去,她一點都不想去
我看著坐在身旁的貞文略顯疲態
飯菜也沒吃完
身為神學院的老師
我不止一次聽到病弱的她說
無論如何她都想把這學期教完
餐後,我們到了六合境茶彌
那晚多來了三個年輕朋友
大家也都彼此認識,只是從來沒機會好好坐下來聊聊
剛好貞文帶了本她的台語詩集「檸檬蜜茶」
要送給雙魚座的壽星宇勝
宇勝翻開詩集
大家起鬨要他唸給貞文老師聽
就這樣里里落落的宇勝唸完
鳳梨老闆唸,小蒨再接最後一棒唸
年輕人台語文唸起來特別有笑果
就算昭文一個個在他們身旁個別指導
大家仍然笑成一團
貞文坐在我旁邊從頭笑到尾
感受到她看著這些年輕人吟著她的詩有多麼的欣慰
貞文昭文兩姊妹她們都一樣有著年輕的心
對許多人事物都充滿了興趣
尤其貞文,對於年輕人更有著
一種母親的慈愛之心和師者的愛才之情
當晚,沒有其他客人
我們 7個人包了場
大家輕鬆的聊著,貞文點了杯熱紅酒
她也認真的聽了鳳梨老闆的感情和創業之路
我關心的問她還好嗎
貞文只說她肚子脹脹的有點累
我摸摸她的手撫撫她的背
感覺她心情愉快但體力不行
9點左右她說累了想先離開
離開前,阿修還專業的幫大家大合照
最後,我送她到樓梯口
那晚花正飄著香
她還說花好香
我們揮揮手互道晚安
望著她疲憊的背影
沒想到這竟成最後的一眼
貞文過世後幾天,我們和昭文見了面
昭文氣色比貞文重病時紅潤光彩許多
我也就放心了
昭文說著貞文從2013年得知癌症時
已是末期,當時醫生還建議她直接住進安寧病房
還好她選擇手術接受化療
才又多活了這三年
我接著說
「感恩這三年,我才有機會認識貞文。」
說了這句話,一時百感交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昭文說也幸賴這三年
貞文雖然化療辛苦,也算是有好好的過日子享受了生活
接著談到貞文最後幾天的情形
昭文不時的紅著眼眶
原來妹妹早就放下、早就做好了準備
唯一不捨的是還不能接受貞文終將要走的昭文
在安寧病房裡,貞文最後是帶著微笑離開
今天
貞文將火化安葬在家鄉
沒有了貞文的這七天
翻著我們相聚時的照片
重讀著我們文字往來的訊息
不時的回想我們才相識15個月
卻好像又認識了好久
是不是有一種緣份
不在乎時間長短
而在乎感情的質地。

轉自張嘉陵臉書

2017年5月17日 星期三

黃伯和:思念貞文

黃伯和牧師在2017年寫的這篇悼文,始終縈繞我心。

黃牧師是我們青少年時期就認識並欽仰的信仰前輩,他對貞文的欣賞和認識,促成貞文得以在台南神學院服務十多年,奉獻心力的實況和意義,黃牧師最了解。

這篇黃牧師應該有放在他自己的部落格。但我既然找出來了,就也貼在這裡收藏。

思念貞文

黃伯和20170518

貞文牧師終於還是走了。從第一天傳出他在國外發病趕回台灣治療開始,就默默的祈禱,年輕的生命應該有足夠的能量克服病魔的挑戰吧。只是這一路走來,辛苦了。

我對貞文的認識在不同階段,其實有很不同的面向。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吧,他還在大學念書。有一天,在我神學院的宿舍前出現了兩個小女生,長得一模一樣有如同一個模子鑄造出來的。按我門鈴後靦腆的自我介紹,說要找我談談一些神學的問題。驚訝於教會中的青年居然有這麼積極而勇敢對神學表現興趣並付之行動的。這也讓剛開始從事神學教育的我對台灣教會的青年產生樂觀的期待。後來認識了逸石長老,也和謝淑民長老成了忘年之交,因而逐漸了解貞文與許多嘉義西門教會的青年,都承襲了該教會自由開放的風氣,深具獨立思考與批判的精神。這也是逸石長老常常標榜的「刺竹相環抱」批判性團結(critical solidarity)精神。

貞文進入神學院就讀以及畢業後到教會工作反而是較少互動的階段。記得我還曾開玩笑的問他,怎麼沒進神學院前那麼積極的找機會討論神學,進了神學院反而疏離了呢?或許是他的神學興趣與方向改變了,不過我倒覺得貞文的姊妹都某個程度潛在的具有抗拒權威,疏離權位的傾向。她很能享受與同儕分享,濟助弱勢。對制度性在位者的態度比較批判或保持距離。由於自己也某個程度有這樣的個性,因此也就順其自然,沒有太主動地去關注。有一段子幾乎是失聯的狀態。直到後來有機會在德國與他見面,當時剛好也是他遭遇一些瓶頸、困難的時候,因此就順道邀他回來。

在神學院同工的時期,是讓我體會貞文才氣洋溢的階段。雖然平時忙碌,互動的機會也不多,不過,我一直很喜歡、享受貞文設計的禮拜儀式,簡樸卻帶有文學的質感,往往在轉角的細緻處,會發現感動。這應該是出於細膩的心思,以及純樸信仰的根底。當我計畫把深水校區經營成一個靈命塑造營地時,我請貞文牧師與當時的輝彰牧師一起幫忙,設計泰澤禮拜,邀請校內外同工參加。每個禮拜一次的傍晚時分,在燭光四週圍成的泰澤小組,到現在都是我難忘的經驗。在我即將從南神退休時,同事提議把我每次董事會撰寫的辦學理念與計畫報告書,集成冊出版,貞文一口答應擔任編輯,並趕在我離校之前完成。

離開南神後,見面的機會不多,每次見面問他,或問昭文她的身體狀況如何,得到的回答都是還不錯、有進步,以為是逐步康復中。沒想到她突然就走了。帶著那些令人羨慕的才華,帶著上帝也忌妒的年輕。思念貞文牧師。



2017年5月16日 星期二

可以拉一拉的可拉(江淑文)


1985年,初遇貞文,她是這樣介紹自己,「我是可拉。」
可拉是她的小名,因為小時像無尾熊一樣黏在媽媽身上,扒不開,所以被叫了這麼可愛的小名,大家也都順口的叫,「可拉,可以拉一拉。」
「我是江阿森。」我也告訴貞文,江淑文是我的學名,家人都叫我江阿森,往後,我做了什麼好事,貞文都會用讚嘆的口氣說,「阿森真是個好孩子。」每當她這麼說,我心裡都會有旁白,「可拉,好孩子阿森,是妳的學姊呀。」
那一年,我自中興大學歷史系畢業,考上東海史研所,在東海找住處,硬塞進當時已經客滿的東海長青在東海別墅區的第一代福音中心,可拉住二樓,我住三樓,我研一、可拉是歷史系大三。獨棟的三層樓,住了將近十個人,一樓大廳就是長青團契聚會的地方,也是我們聯誼的地方,中午或是晚上或是消夜時間,大家都會拎著自己的食物,齊聚一樓。有時會一起攤材料費共煮共食,有一次可拉煮了葡萄牙肉羹,被我學起來,從此變成我很拿得出去的招牌菜之一。
一樓有人寄放一部鋼琴,也是可拉常常練琴的地方,我們常常圍在那裡,可拉彈琴,我們唱著聖詩,有一次大家嘶吼般地唱著"The Trouble Water"。
那時東海長青相處模式,男生女生都一樣,有事有話,就很江湖漢子般的直接亮刀亮槍、敞開衣襟把話說清楚講明白的人,直白到連我心臟這麼強的人都招架不住。可拉是少數幾個可以柔柔的、慢慢的,跟你把話說清楚的人。但也有忍不住的時候,那時我們幾位女生已經會因為性別議題,和一些弟兄有幾次漫長的討論,還是沒有結論,覺得這些弟兄應該教訓一下,不知道誰出的主意,我們幾個女生包括可拉,就買了一包涼菸、一瓶酒,很挑釁從在一樓聊天的弟兄們面前晃過,然後跑進可拉的房間,因為她的房間最大間,把門鎖起來,一起抽那包菸、喝那罐酒。那些弟兄很驚嚇女生怎麼可以喝酒、抽菸,一直拍門,我們都不理。在那個世代,用這種女生和男生一樣可以抽菸喝酒來表示對沒有結論的男女平等議題做抗議,是一件很爽快的事。
解嚴前時代,我們有諸多的苦悶,小型播映室「遊芳集」和「境與象」是可拉和我常常一起結伴去看非院線片、非好萊鄔電影的地方,看完後,從幽靜的東海別墅巷弄中(現在已經成了鬧市和夜市),走回福音中心,彼此分享看法,甚而徹夜長談。比我小的可拉卻懂得比我多,會用柴可夫斯基的樂章跟我形容彼時台灣人壓抑卻可感受到滿到快要漲出來的心情。也為我導讀C.S.Lewis的系列作品。
那時我很大的壓力是,一位大學部和研究生都很敬仰的留德的老師,他找我當他申請到的國科會補助的研究助理,卻很直接的形容我,「腦袋裝的是糨糊」。面對這位老師有恐懼感,所以上他的比較歷史學常常很慌亂。但可拉是他的愛徒,我很羨慕可拉聰穎的頭腦和很有邏輯的思路,很想問可拉,可以跟你換一下嗎?幫我度過比較歷史學的糾結。
苦悶的研究生生活,一個月一次的十二個小時通霄橋牌聚會是很期待的消遣,但是我的媽媽不放心我在外租屋,三不五時會打電話來關心,如果被發現我通宵打橋牌她會很焦慮,我也擔心媽媽的電話抽查,可拉就好幾次幫我接電話,然後趕緊跑到我打橋牌的同學家通風報信,說,媽媽打電話來,趕快回電。
可拉畢業、準備去讀神學院前,要離開東海前的某個夜晚,她來敲我的房門,跟我說著她對一個人的愛慕與心情,很深、一直放在心裡。我只有聆聽,心裡感嘆可拉平靜的表象可以壓抑住這樣彭湃的心情。但也體會到,可拉選擇了一條她自己要獨行、不太可能有情感羈絆的人生路。但只講這麼一次,從此就放在心裡,我們彼此未再去翻攪它。
可拉在香山當傳道時,我去住了幾天,像個惡婆婆般的嚴格檢視、批評她這裡有灰塵、那裏書堆得太高,她請我把時間用在到戶外散步比較好。
爾後,我們各自分道前往美國和德國,她臨走前到台北找我,在我住處,我們翻開聖詩,沒有伴奏,一頁又一頁的清唱。她去德國我去美國後的通信,她諸多的心情多是她在來回科隆大橋時的沉思。我很想去德國找她,站在學校附近的旅行社,盯著特惠票價,已經很便宜了,但還是窮學生買不起的呀。昭昭有去找可拉,給我寄來一張明信片,可能是要安慰我,昭昭很輕描淡寫歐洲的景色,說風景就像印證實體的風景明信片的臨場感而已。
可拉回來,開始神學院的教學,我們各自忙碌各自的領域,時間上很難有交集,但因為昭昭的關係,我們一直沒有斷線。
和可拉成為朋友,也馬上認識昭昭,一見如故,因為之於我,他們基本上二位一體,面對兩個個體、卻是感覺和相同的一個人在講話,我可以無縫接軌,相同的事講一次就可以,他們是互通的。昭昭清大歷史所畢業後,北上工作,當了我一段時間的室友,因為文字工作的關係,我們常常搭檔。尤其是昭昭接了新使者雜誌的執行總編輯之後,我們基於對這份雜誌的熱愛與支持,更成了很好的搭檔。日常生活和互動上我之於昭昭像姐姐,但在學識與對事見解上,昭昭是我請教的對象。他們兩人給我感覺是,昭昭對不滿、不公義的事會像憤怒鳥般的形於色,直接反映。但是可拉會放在心裡,自己內化,所以可拉多了一份淡淡的憂傷。可拉是外柔內剛,有次我讓他生氣到極致,幸好有昭昭化解。但是昭昭對我生氣,我卻可以直接跟她對話,這是兩姊妹不一樣的地方。
最後,在可拉走後,我很難過的跟昭昭說,有一件事我很愧疚,就是2013年可拉從土耳其旅途結束,直接送台大然後轉馬偕住院那段時間,只有她要出院回家的那一天,我才露臉去看她,憑我們的交情,我應該是會天天去,送三餐的人,可是那時我很震驚,無法相信,要倒數,面對失去她。我請昭昭原諒我的軟弱。昭昭回應我,「不要講這樣。我追悔之處更多。記得美好時刻就好。」
諸多美好的回憶,1985年到2017年,32年的時光,在可拉走後,記下那些即時湧現、反映出來的畫面,美好而單純,如我們起初的相遇和認識。 (轉自淑文的臉書,2017年5月16日)

2017年5月15日 星期一

妳在繁花盛開的五月離去。

今日心中一直出現這句。
先是:「妳選擇在繁花盛開的五月離去。」
但又想,這並非妳可以選擇,而是上帝的安排。
如此想,雖然沒有強烈的憤怒,卻有很深的痛。
2013年8月知道妳的病很凶險,幸運搶救回來,就一直準備心,知道餘日不多,但還是期待著奇蹟。
其實這三年多是撿來的,每一天都充滿祝福,而妳也好好享受了這些日子。認識精彩的新朋友,從老友新友不斷得到充足的愛,還有父母、姊妹的無盡支持。讀了很多有意思的書,聽音樂、看電影,對這世界一直充滿好奇,盡力疼愛身邊所遇各式各樣的人,寫了很多文章,出版了三本書。
我很感謝。
沒有強烈的憤怒,但無法阻止心頭的痛。
我試著去散步,欣賞五月的繁花,腳步卻無比沈重艱難。
這個春天太乾燥了,但去年被颱風所傷的樹們還是逐漸恢復生機。
妳換了形體,生命應該也延續著吧?
帶著傷的我,也要努力恢復生機。

貞文的訃告

 王貞文牧師回歸天家

上帝所揀選的王貞文牧師,我們心愛的女兒、親愛的姊妹,已於五月十日蒙主恩召,回到天家。在此敬告關心她的師生、同工、親友。我們雖然萬分不捨,卻因她到最後仍帶著微笑,讓「親愛主牽我手到天庭」而得安慰。
她已經到一個更美好的地方,不再煩惱,不再傷悲,永遠享受天堂福氣,將來還要和大家再相見。所以,請帶著榮耀的盼望來懷念她。永遠記住她充滿陽光的笑容,燃燒的靈魂,發光的生命,帶給人無限溫暖的鼓勵與盼望的言語和祝福。
台南神學院預定於五月廿七日下午三時,在禮拜堂為王貞文牧師舉行追思禮拜。貞文牧師在臉書上寫的最後一篇文中說:「我的氣息微弱,但我仍能用心讚美主。」請關愛她的親友,不要懷著憂傷來告別追思,要和她同心讚美主,然後回去成為上帝園中的一棵好樹,釘根在主活水溪邊,結出主意愛的果子。願主祝福。
不另外發訃聞。懇辭花圈、奠儀。
王逸石 、郭惠卿、王昭文、 王竹君、王芳舟 敬啟
(啓事刊登於《臺灣教會公報》,不另發訃聞。敬請親朋好友協助轉知我們通知不到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