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14日 星期五

紀錄片:我的兒子是死刑犯

 李家驊製片、導演,一齣關於死刑的紀錄片。起先沒有太注意,但正好看到劉璐娜說有票,就索取了。今天看包場。去了才知道是該片出品單位:台灣公民媒體文化協會。

原本頗怕是那種煽情的鼓吹廢死刑的片子,幸好不是。克服很多困難拍出來,特意去掉太煽情的部分,以一種非常節制的態度呈現。看完像我這樣堅定支持廢死的人,反而會思考:或許死刑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甚至覺得該速審速決。(導演看到這樣的感想應該很崩潰。)


以四位死刑犯的故事串起這個主題。

第一位隱名AA,家屬也以變音和遮臉的方式呈現。他因酒後殺害同學而被判死刑,又因打電話向同學的父母要錢而變成擄人勒贖。他被判死刑已經近二十年,尚未執行。父母並未放棄他,每個禮拜兩次去探望,帶上美味食物。但母親始終不了解他為何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也不跟母親說。他的律師高榮志接受訪問,提到當年第一次看到他戴著丁死的腳鐐,覺得幸好如此,不至於逃跑或傷害他。但後來發現他和自己的弟弟同年,父母也和自己的父母差不多年紀,對他有更多的同理心,想像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如果失手殺人可能會怎樣做?的確可能一步一步越走越錯。

第二位陳昱安,28歲時殺了自己的爸爸。他的母親求法庭判他死刑,因為他如果出獄可能會對其他家人及親戚大開殺戒。家人當然不可能去探視他。他的律師王寶蒞,受訪時含著淚。他說即使定讞後他兩三個月還是會去看陳昱安,但後來對方說希望律師給他錢,如果不能給他錢他就另外委任其他律師,所以他就不再去看他。這段另外一個主角是廢死聯盟法務主任林慈偉,他和陳昱安常通信,也幫助他的獄中生活所需。後來陳昱安在獄中自殺,躲在棉被中以橡皮筋自縊。王寶蒞律師說,他若是繼續去探視他,是否可阻止他自殺?覺得自己有罪。陳昱安怨恨自己的家人,他有精神病史,但母親卻說他是裝病逃兵役。他說父母只會打罵,而且灌輸他金錢至上其他不重要的觀念。紀錄片低調處理,但還是看得出這家庭很有問題。

第三位是鄭捷,著名的捷運無差別殺人案。導演沒有訪問到他的父母,僅訪問了律師黃致豪,但引用了鄭捷父母出面向大眾道歉的場面。讓我們看到這對父母所遭受的龐大壓力,和不知如何面對。有一種謠言流傳甚廣,說這對父母一定有很強的背景,才會讓媒體都無法採訪到他們。但就這紀錄片的呈現,和導演的回答,他們是很平凡的中產階級,面對兒子做出可怕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無話可說,只能內縮、拒絕回應。深刻感受到他們的悲哀。

第四位是殺害前妻和女兒的李宏基。看到這裡時我有點精神渙散,所以沒有很注意這個案子的家屬是怎樣呈現。比較多注意力放在這是蔡英文政府執行的第一個死刑,看法務部長的說法。

片中精采之處,還有訪問了一些和死刑有直接接觸的人。包括一位重刑區的監獄管理員,他說明了監獄中的生活所需仍需要外面的人接濟,特別是重刑犯無法去做勞務,完全沒有收入。也提到每次有人被提去執行,心情還是會很震盪。

訪問蘇建和的部分也很精彩。長期在死囚獄中的蘇建和,竟然心平氣和,協助關顧得知死刑定讞而崩潰的囚犯,包括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換衣服,傾聽他們的心聲,安撫他們的情緒,為他們記錄下要給家人話語等等。他說幫助一個就得到一個寫著祝福的話的紅包,沒有錢,只是一個彩頭,這樣也得了四十多個,真是驚人。

另外還有訪問一位殯葬業者。他負責收鄭捷,用巧妙手法騙過媒體,讓鄭捷的父親和台北監獄的人員驗明正身。他說鄭父看到屍體非常傷心,而母親未能親見他最後一面,他就請工作人員把手機放在整理好的鄭捷耳邊,請母親給他講話。這段我覺得格外感動,因為殯葬業者體貼父母的心。也驚訝這個向死者說話的舉動,原來有這麼重要。

紀錄片還拍攝了監獄中無人的押房,還有刑場。刑場之前在廢死的攝影展中看過,但這次鏡頭特別帶到牆上貼著一張佛像,後來導演說是地藏王菩薩。令人印象深刻。我想到的是:怎麼知道所有的死刑犯都接受佛教?映後座談有人問,則是質疑竟然可以在菩薩面前執行死刑?

導演所說的,我印象深刻的有幾點:1.剪接師做很重要的工作,提醒他要顧慮還活著的人,不要傷害到他們,所以他們把很能激起情緒的鏡頭都拿掉,採取一種很節制收斂的方式呈現。2.他很努力想告訴大家死刑是怎麼回事,所以盡量找真的對死刑有了解的第一線人物來採訪,可是大部分人都拒訪,包括受難者家屬、死刑犯家屬、死刑執行者、法官......願意受訪者真的不多。但他還是很努力找,不斷接觸。3.資金缺乏,即使得到國藝會補助,又削減了很多費用,仍然有一百多萬的缺口。

看完覺得是好片,但做商業發行還是頗為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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