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5日 星期五

【轉載】Money Or Bullet —— 也想起職棒球員的悲哀

經Arkun推薦,才看到米果的這篇精采文章。

Money Or Bullet —— 也想起職棒球員的悲哀

我不是棒球迷,對職棒的問題也所知甚少,但這篇讀起來處處心有戚戚焉。這篇除了說出台灣職棒環境的一些問題之外,也觸及新聞媒體的問題。回應的部分很熱烈,顯現出很多人對目前新聞媒體不專業表現的極端反感。

秋水

連續下了幾天雨,榕樹葉子黃了,掉進小池中,看起來充滿秋意。

台灣很少有秋天的感覺。然而,茂密深濃的綠林中,幾片紅葉飄了下來,時序還是在進行著的。

離秋還早呢!卻想到莊子的秋水篇。我和莊子一樣,喜歡做活生生搖頭擺尾的大烏龜,不想當死烏龜被放在廟堂上祭拜。希望擁有瀟灑開闊的生命觀,不想為擾嚷世事所迷。

這小小的水池,小而不寡。我非河伯,也非井蛙。不以此自慚,不以此自誇。

參了一池秋水幾分鐘,有一種明朗的感受。

2005年8月4日 星期四

【轉載】 撥開有線電視換照風波迷霧:關鍵在哪裡?

 撥開有線電視換照風波迷霧:關鍵在哪裡?

魏玓

Part I
這次的衛星電視頻道換照風波,早在預料之中,不過,失望在所難免。失望的是,許多社會輿論,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採用藍綠架構和扣帽子手法來反應;失望的是,任何形式的國家管制或介入,還是被不分青紅皂白地否定和排拒;失望的是,在這個媒體資本家主控全局、帶動社會集體沈淪的環境中,還是有人毫不批判地接受維護媒體自由就是維護新聞自由的說法。

當然,這些誤解和反應,除了那些為了政黨或企業利益的發言以外,很大一部份確實有其歷史原因和現實證據。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我們只能期待,社會可以逐漸理性地探討這些問題的各種面向,而不再總是先給判斷,先給評價,才來認識,才來討論,或根本不討論。這樣下去,不僅是媒體改革,很多社會改革都將是事倍功半的。

在許許多多的質疑裡,有一個是我認為較有意義,也值得好好來思考一下的。那就是,媒體確實該接受某種管制(regulation),但是這次換照審議的過程,牽涉到了「內容」或「品質」的管制,因此不宜。理論上,確實如此。比較進步的媒體政策思維,都將重點放在結構管制上,而不是內容管制,以避免任何可能的國家控制(control)。

我們毫無疑問支持這個思維,並且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內容管制。不過,這種分析性的區別,可能混淆了一個事實:結構管制的最終目標,仍然是內容。以英國來說,將電視服務設計成公、私競爭體系,讓公共電視BBC獨佔強制性的收視費,進行最多樣性的公共服務;而播廣告的商業電視,同樣必須接受一定的頻道任務、節目規劃,和表現評鑑等等管制機制。商業衛星電視執照發放較為寬鬆,但也可以因為不符某些標準和評鑑,撤銷其執照。這一方面讓商業機制的靈活性可以發揮,但是另一方面也讓這些商業媒體必須承擔一定程度的社會責任,進而足以與公共電視產生良性競爭。

這套機制不見得完美,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雖是結構性管制,不過最後的目標,還是讓英國公民能夠看到「有品質的內容」(quality content)----所謂品質,當然不是菁英品味之謂,而是具有社會集體意義的。包括英國在內的很多國家(美國在內),實施某種媒體政策的目的,主要就是因為自由放任的市場體系,無法有效提供這種優質內容,甚至是往相反方向發展。

Part II
那麼,這樣「終究指向內容」的結構管制,會不會造成寒蟬效應?我認為這個問題沒有簡單答案,必須作更細緻的分析。首先,這裡牽涉到兩個關鍵,一是管制機構的獨立性,二是結構管制所切入的部分,是否直接、間接牽涉到媒體的政治或政黨立場問題。

就第一點來說,毫無疑問新聞局是不合格的,相關法律的規定是不周延的,這恐怕也是近日所有爭議的最重要來源。但是我已在其他文章中一再陳述,當這一個不合格的機構要執行現行不周延法律所賦予的權力時,具有媒改社社員身份的審議委員採取了積極介入和監督的策略,使此一權力之運用有利於公益,並不被政府濫用。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比較積極,但是容易引起爭議的選擇。

不過,媒改社認為新聞局角色應該被更獨立機構所取代的立場,以及相關審議辦法應有更多公眾參與的訴求,並沒有因此放棄,事實上,媒改社在每一個重要階段都不斷強調這樣的主張;只可惜經常被淡化或忽略。而媒改社成員們之所以願意執行任務到結束,除了以公益和專業為堅持之外,基本上也是因為並無充分證據顯示,新聞局正藉此機制進行政治考量的干預。換句話說,新聞局並不獨立,但是本次審照過程,卻是相對獨立的。當然,參與的結果,究竟算不算成功,有待公評。

另一方面,就目前新聞局和審議委員的說明來看,唯一被砍掉的新聞頻道東森S台,其撤照理由都與新聞專業表現有關,沒有任何事項與政治立場或是特定事件的處理立場有關。或許你會說,那當然,如果他們是因為政治問題撤掉東森S台,怎麼可能把理由寫出來!我不可能不同意這個推論。不過,這仍然不足以證明這是一個政治考量、剷除異己的動作。這裡,也就關連到我要談的第二個需要更仔細探討,也是我認為更重要的面向。

我們必須將一個脈絡帶進來,那就是,台灣商業電視原本的表現,在我們的政治領域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以及,他們跟政治勢力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事實上,我無法想像有人能夠舉證有線電視新聞頻道對台灣民主政治現況的正面貢獻(如果有的話)超過他們的負面貢獻。無論是從提供的資訊品質、資訊的類別、資訊的正確性等等面向來看,新聞頻道絕大部分是在讓這個社會更不理性,更無法進行重要的、深刻的民主對話和民主程序。這些例子,包括灌票、假新聞、製造對立、政媒兩棲、聚焦政治作秀與口水……不勝枚舉----只要可以創造收視率。不要忘了,東森集團總裁王令麟曾經舉世無雙地改寫了新聞自由理論的經典口號之一「媒體是永遠的反對黨」為「媒體是永遠的執政黨」。

我當然不是說,我們可以因為在民主政治上沒有正面貢獻就砍掉一個新聞頻道(事實上此次換照審議並不是如此,否則,有幾個新聞頻道可以留下來?),我只是要說,新聞頻道或是政治投機份子以此為理由,說執照審議就是政治迫害、是白色恐怖、是違反新聞自由、會造成寒蟬效應(從來都沒變成蟬,哪來寒蟬效應呢?)……根本就是模糊焦點,混淆視聽----而這兩件事情,正是新聞頻道的專長。

事實上,還有很多證據顯示,新聞頻道以及其背後的高層老闆,無論個人立場或是頻道表現偏向藍還是偏向綠,都跟朝野政黨的各種政治勢力,有某種緊密的聯繫。其中很多媒體資本家,根本就是藍綠通吃,或根本是牆頭草。反過來說,大多數政治人物無分政黨,也必須跟特定媒體(甚至最好是所有媒體,尤其是影響較為普及的電視)保持某種良善關係,無論是私下的利益交換、人際關係建立,或者是百般配合媒體發言和上節目,成為媒體寵兒,或至少是某些特定媒體的寵兒,進而累積政治實力。商業電視和政治人物,在一個各自相對安全的基礎上,聯手讓台灣的民主政治淺薄化、民粹化了。這種複雜共生關係,商業媒體當然是不會告訴我們的。

換句話說,我們民間社會面對的,本來就不是一個理想民主社會的政治和媒體關係;台灣的政治部門與電視媒體關係,絕不像部分評論宣稱或想像的那麼「緊張」。從這個角度去評斷和回應媒體政策的制訂與效應,是很難切中要害的。民間社會面對的,其實是一個政治力量和(商業)媒體力量的統合體,一個各取所需(媒體所求商業利益,政治人物所求政治利益)的共犯結構。當然,它們之間並非沒有衝突,關鍵在於,它們的衝突不是監督制衡上的衝突,而是赤裸裸的利益衝突。此時此刻,民間社會更應提防被似是而非的論調分化改革力量。我相信的是,不但媒體自己不想被改革,政治人物也不想看到媒體改革,他們更樂意見到的,是媒體改革力量的永恆阻滯、永恆分裂。這才是我們面對的最大陰謀。(魏玓  2005/8/4)

【轉載】鬼也需要救贖?

「鬼」也需要救贖?--農曆七月的信仰省思

                                                                                                                        王鏡玲

I.

「平安月」是一個很有基督信仰反省的理念,可惜有些教會將「七月平安月」只簡化為:因為信的是萬主之主的全能獨一真神,所以信徒不受鬼魂騷擾。「平安」的信仰精神若只被教會當作自掃門前雪的「平安」符用途,那麼這種態度請恕筆者不得不稱之為「小乘」基督教。漢人的鬼魂並不能簡單地用聖經上的驅逐、消滅惡靈來類比,漢人對待鬼魂並非絕對地正/邪二元對立,敬畏鬼魂不只是像怕現實生活裡的敵人或惡勢力,這裡頭需要基督徒花更多心思去探索台灣民間信仰文化的意涵,而不是停留在妖魔化式的迴避或攻擊。

 

第一代基督徒往往藉由「正邪」不兩立、棄絕原先的宗教信仰,來強化皈依基督教的正當性,第二代以後的基督徒則處身在既有的基督教小圈圈裡,有意無意地迴避了和異教接觸的機會。至於來到台灣超越一百四十年的「老字號」長老教會,對待其他宗教時,筆者認為不應只停留在比靈力大小式的競賽心態,認為自己是強勢、優勢的選民,擁有上帝保佑就像擁有強大軍備,可以所向披靡,去對那些異教的超自然界斬妖除魔,才能確保基督國度「純淨」的版圖。

 

這樣的心態其實暴露了宣教策略上草率敷衍的自我中心。基督徒要做的第一要務,就是好好面對周遭這些異教的神靈世界,如何透過上主恩典的光照,去幫助那些活在無邊無際恐懼威脅下的受苦靈魂,找到真正的平安。這種平安不是通過否定、征服別人,而是通過感應到上主高深長闊的吸引力,讓我們理解自己、理解別人。

 

基督徒要做的不是把上帝當成專利護身符,貼在門口,叫異教鬼神凶煞滾一邊去,自己關起門大呼平安。基督宗教被稱為普世宗教的核心在於超越血緣、地域、階級、性別…等共同體的自我中心,去關心那些受苦的靈魂,也包括異教的人與鬼神。一廂情願地去定罪眾生或獨善其身,並不是一個具有普世救贖宗教應有的表現。

 

II.

在漢人的宗教信仰裡祖先和神明、鬼魂是神靈世界最主要的三種分類。人一死,他在人間的宇宙秩序身份,立刻由「陽」轉「陰」,變成陰界之鬼魂,陰界的鬼魂在傳統喪葬儀式的過程中,有一套如何從鬼魂再回到祖先牌位的程序。在多神信仰的台灣,死後的魂也有多重歸宿,分三處:一處歸骨骸、一處歸神主牌,一處進入輪迴。墳墓是骨骸所在,祖先牌位,才是一般人祭拜的主要場所。這三種歸宿其實也包含傳統家族拜祖先信仰、骨骸與風水,以及佛教的輪迴觀的混合痕跡。

 

至於無法進入祖先牌位被奉祀者,有些是死於異鄉意外的人士。這些人若是重大災難冤死或被謀殺而死,則死後一般人便認為他們會製造災難危害社會。這看起來也非常合理,一種慾望的守恆原則,以牙還牙的交換心態。但另一方面,這危害社會的超自然災難所造成的戰慄與恐懼,社會上也必須有對策,必須透過宗教儀式來將之收編,以討價還價的方式,企圖把仇恨、不平轉向,納入陽間/陰間的管理規則,例如立小廟奉祀,農曆七月普渡孤魂野鬼。

 

人死為鬼,神明分先天與後天,後天的神是生前有美德傳世、具社會道德楷模的鬼轉換而成的,祖先是納入家族秩序的鬼,在忠、孝、仁、義的典範價值之外死去的亡靈,無法被納入社會、家族美德框架的亡靈,就變成鬼。例如那些生前違反社會規範者、或經歷夭折、未婚、無嗣、橫死等違反孝道框架者。這些在人所認可的歸屬團體之外的鬼,因為他們那難以被社會收編的邊緣性格、讓人倍感威脅。

 

鬼被劃歸在「陰間」,但陰間並不供應生活所需,有點像移民到外國,無法具有工作權,得仰賴國內親人寄送物資供養。若鬼游離陽間,那他在陽間所做的事,經常被視為「非法打工」,所以只有陽間的人供應陰間鬼的生活資源,或者陰間的鬼來搶奪陽間的資源。陰間一方面有被納入體制的審判場地獄,另一方面像個無底黑洞,不斷地向陽間吸納各種物質養料去揮霍,陰間正是人慾望最傳神、細膩的具象化場域,地獄正是慾望的無窮誇張浪費與嚴苛限制的矛盾投射所在。

 

人與祖先之間,因為血緣、祖產之故而有祭拜的權利義務,但是和鬼之間卻沒有。日本民俗學家渡邊欣雄稱鬼是外來、陌生、值得憐憫、卻危險的亡靈。有鬼出沒的地方,被稱為污穢、不乾淨,人們要想辦法防範、躲閃。如果神明相當於官僚政要,祖先相當於家族長者,那鬼就相當於那邊緣的、陌生的、不受歡迎、甚至帶有危險威脅的族類,像是乞丐、流浪漢、貧民、含冤者、盜匪、惡霸、侵略者…等等。鬼沒有一定的體系與界線,鬼在人的禮儀秩序之外,和人最為疏遠,無法捉摸,鬼是完全的他者,異己中的異己。

 

III.

從上面簡述的台灣鬼魂文化脈絡,基督徒在台灣又如何來看待自身的「鬼魂」文化呢?台灣的基督徒和異教徒一樣要面對死後靈魂去向的問題,只是目前教會採取鄉愿的迴避心態。一般受過現代西化教育的信徒,基本上不大關心那些科學無法驗證的信仰領域難題,信心滿滿地、抽象地交給上帝處理。就一般民間基督徒而言,信了基督教之後,從原先多神信仰的繁複習俗與禁忌,轉換到基督教式的只有一位上帝。拜一個超級大哥大,一切OK,有求必應,很省事。

 

更有意思的是,所有喪葬禮拜裡,大家口徑一致地宣稱死者已經回上帝那裡去了,沒人(敢)往下講,因為問題會有點尷尬。基督教把死後一切推給全能真神「安息主懷」。基督教有鬼魂嗎?當然有,因為靈魂不滅,一般人一死靈魂就交給全能的上帝了,等候將來天堂或地獄的獎懲;至於魔鬼邪靈呢,則是基督教裡挑戰全能上帝的反面惡勢力,有一天會被上帝征服、關進地獄。所以,有地獄嗎?有,但似乎都關魔鬼、敵人與不信者,不關自己,甚至地獄變成仇恨、恫嚇的心理刑場。

 

問題是:如果死者有「機會」下地獄,怎麼辦?要不要救他?有誰願意自己的摯愛下地獄呢?並不是大家都像馬偕第一代女信徒塔嫂,死前看見「金門」開了,「白色大轎」來迎接到天家。誰可以拯救地獄裡的靈魂呢?聖經一再提到那遙遙無期的上帝最後審判,問題是過去到未來這麼長的時間,包括你我的親人與自己的死亡,誰來告訴我們,大家死後「暫時」去哪裡呢?宗教如果無法回答死後靈魂去向的問題,那作為安身立命的信仰正當性就動搖了。牧長、神學家們,請大家祈禱、分工想一下吧。

 

農曆七月的漢人普渡儀式正是提醒基督徒重要的信仰實踐哪。在基督教教義裡,怎樣樣的人要下地獄?過去的官方說法:不信上帝的人。不過,把未信者定罪的這種唯我獨尊的說詞,長老教會的神職人員們近年來多半採取存而不論的迴避態度。神職人員避談鬼魂、地獄,把死者靈魂去向的解釋權全交給上帝,這種看似絕對虔誠、其實卻偷懶推諉的消極心態,不也到了刻不容緩、該反省檢討的時候了嗎?

 

這一邊宣稱耶穌基督是人類拯救的盼望,另一邊又把全台灣絕大多數異教徒當成地獄選民,不是很矛盾嗎?上帝不只是扮演公義的審判者,更重要的是,上帝像地藏王普薩一樣,是拯救人脫離苦難力量的生命泉源。但是這種信念必須要透過宗教儀式的舉行來撫慰人心,而不是一套放在圖書館裡、抽象的神學詞彙。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應該召開信仰的「國是」會議了,與其批評天主教養生送死儀式的繁文縟節,不如反省自己為何在面對台灣現有文化時,竟無力提出切合現況的「信仰政策」。何以強調制訂「法規」的長老宗,卻無法以祈禱的心、傾聽上主,看見信者迫切的需求?何時才能像歷代的教會信仰領袖,開出基督宗教傳入不同文化圈挑戰後的豐美果實,制訂出合乎上帝旨意、救贖台灣靈魂的信仰禮儀法則呢?盡人事,聽天命,求上主開啟我們的智慧!

2005年8月3日 星期三

西拉雅語復活記

 

即使身體上的南島特徵明顯,有著漂亮的雙眼皮大眼睛,因為族群長期被污名化(被人叫做番仔或是平埔仔)、傳統文化和語言遭到壓抑,很多西拉雅人不承認自己的族群身分,希望能夠徹底融入漢人為主流的社會當中。直到1980年代中期之後台灣社會自由化、人權觀念提升,原住民正名運動出現,1990年代初才有西拉雅人開始尋根,重塑族群認同。

 

台南縣新化鎮,一個重要的西拉雅據點,文獻上的「大目降社」。熱鬧市街上尋不到西拉雅的任何氣息,但是出了市街,許多小聚落明顯還是西拉雅人的天地,如虎頭埤旁邊的口埤、九層嶺。此地有一個「平埔西拉雅文化協會」,成員多半是口埤長老教會的會友,多年來他們致力於復興西拉雅文化,包括一項艱難至極的工作,那就是要使西拉雅語復活。

 

「平埔西拉雅文化協會」的靈魂人物萬正雄長老,對鄉土有著深厚的感情和責任心,從環保關懷到族群文化的復興,都有相當前進的思考和行動力。萬正雄起先並不知道什麼「西拉雅」,只知道自己擁有南島民族的鮮明五官,常常被叫「番仔」。他們知道自己是「平埔仔」,不是漢人,但「平埔仔」有何文化傳統呢?住屋、婚俗、節慶、經濟生活……,一切都和漢人無法分別了,連母系社會都變成了父系社會,而好幾代以來都說台灣話(福佬話),早就失落自己的語言。他想,如何來界定自己平埔原住民的身分呢?

 

從文獻上,萬正雄知道在日本學者的分類中,他們屬於「西拉雅」族。西拉雅族至今最容易被看到的特色,是某些部落仍保存的「阿立祖」信仰以及傳統祭典,如頭社的平埔族夜祭、公廨等等。但是身為虔誠的基督徒,萬正雄不認為西拉雅的族群認同只能建立在這上面。「四百年前西拉雅人就已經是基督徒,是台灣最早接受基督教的族群,百多年前長老教會再度傳教時,也是西拉雅人先接受。由此看來,基督教信仰是西拉雅傳統的一部份。」

 

「平埔西拉雅文化協會」先找到「竹子」作為西拉雅文化特色,因為口埤一帶竹子是重要產業。除了竹筍、筍乾之外,他們還用竹子做童玩、做樂器,甚至成立一個演奏竹製樂器為主的樂團。

 

然而竹子畢竟不是西拉雅獨有的文化。萬正雄認為,西拉雅的族群認同,最主要還是要建立在有自己的語言、有自己的文化上面。於是把已被判定是死語的西拉雅語言重新找回來,成了重要的工作。

 

百多年來已經不再使用、被看成已死的語言,怎能復活?所幸有荷蘭人留下的西拉雅語文獻可參考。十七世紀的荷蘭人,為了傳教和教育的需要,將西拉雅語作成拼音文字,使西拉雅人變成台灣島上第一個擁有自己文字的原住民族。傳教師著手以這種「新港語文字」來翻譯聖經,可惜只出版了馬太福音和約翰福音,荷蘭人就已被迫離開台灣。荷蘭人離去之後,西拉雅人繼續使用這種文字,在做買賣、訂契約時,發揮很好的效果。清代早期的方志上有「紅毛字」的記載:「習紅毛字者,橫書為行,自左而右,字與古蝸篆相彷彿,能書者,令掌官司符檄課役數目,謂之教冊仔……紅毛字不用筆,削鵝毛管為鴨嘴,銳其末,搗之如毳,注墨瀋于筒,湛而書之紅毛紙,不易得箋,代之以紙,背堪覆書」。西拉雅人使用這樣的文字,和漢人做買賣時得以維護自己的權益。可惜這樣的文字因為語言的失傳也跟著失傳了。

 

萬正雄的女婿萬益嘉是菲律賓人,屬於毗舍耶族(Bisaya),當他拿起新港語的《馬太福音》閱讀時,發現和自己的母語非常相近,句型結構幾乎是一樣的,字彙也有類似之處。於是他開始研究《新港語馬太福音》,對照其他聖經,參考語言學者的研究成果,找出西拉雅語字彙的發音與意義,已經快編好一部西拉雅字典。

 

要讓西拉雅語復活,只有靠研究、編字典是不夠的。這個已死的語言要在生活中重新使用,以目前台灣社會的情況看來也不大可能。很多人澆他們冷水,說不要浪費時間做這種沒有功效的事。但是他們並不放棄,以唐吉訶德般的精神挑戰不可能的任務。萬益嘉和太太萬淑娟決定從自己所專長的音樂入手,讓西拉雅語至少成為一種藝術表達的語言、文化傳承的語言。

 

萬益嘉夫婦以及萬正雄等一起創作了許多西拉雅歌曲,研發各種竹子做的樂器,並訓練口埤教會兒童、青少年組成「竹音樂團」。他們所演出的西拉雅歌舞,近年已小有名氣,經常受邀演出。

 

這些歌曲從何而來?為何能夠代表西拉雅呢?萬益嘉說,有些是採集自傳統歌謠(除了他們自己的採集,其他文化工作者如顏美娟所做的也有很多幫助),有些是萬益嘉自己創作的。他發現西拉雅傳統歌謠有特殊的音階:612356,常常出現632這樣的音程,他就根據這樣的音樂特色來寫曲。歌詞則是以已知的西拉雅語彙來寫成。

 

他所創作的歌曲內容,一方面呈現西拉雅文化的特色,一方面也呈現基督教信仰的內涵。在1997年他們製作了〈平埔的另一扇窗〉,以歌曲和簡單的舞台表演來呈現先人的生活。2002年他們甚至製作了一齣以西拉雅語演出的聖經故事歌舞劇〈西拉雅挪亞方舟〉,表演現場錄影,製成DVD,歌曲的內容則以繪本的形式出版。今年,又錄製了竹音樂團演唱的西拉雅語歌曲專輯《古老的故事如此傳說》。

 

西拉雅語真的可以復活嗎?可能語言學者仍然不怎麼想,但是這個行動是令人感動的。消失的語言要回復,消失的族群要重建認同,似乎違背了資本主義掛帥的全球化時代趨勢,然而就是有這樣的草根文化力量在,我們的社會才不至於被時髦商標商品完全淹沒。

 

西拉雅語幸運之處是,荷蘭人留下了一些這個語言的文獻,所以有機會重現。台灣其他的少數族群語言呢?可能消失就消失了。聯合國把十萬人以下使用的語言列為「瀕臨死亡」,如果以此標準看來,台灣大部分原住民族的語言都瀕臨死亡。母語教育不受重視,甚至有些人還排斥在學校中設母語教學,將加速這種趨勢。

 

我問萬益嘉,西拉雅語怎樣才能再度被使用?除了他們自己在教會中教導兒童之外,他十分寄望政府能為原住民的母語保存多做些事。「我們菲律賓也長期受外來殖民者統治,可是大大小小的族群母語都沒有消失。因為政府重視族群文化的保存,我們小學裡都使用母語教學。統治者的態度影響真的很大。」

 

當然,台灣的母語教學問題不那麼簡單,特別是這僵化的編班和教學方式、母語師資和教材良莠不齊、原住民必須到都市謀生的社會現實等等,都讓母語教學的理想和實際狀況落差甚大。連使用人口最多的台灣話(福佬話)都有逐漸消失的危險,弱勢語言的處境更為困難。

 

失去了母語,族群文化就去了一大半。再難,還是該想辦法讓母語教學得以順暢進行,可不能走回頭路啊!

植物園散步隨手拍3──昆蟲篇

看到一個蟬殼。

今天的蝴蝶好多,有好多種,都閃著藍光,可是用簡陋的相機實在是拍不到。這隻漂亮的鳳蝶在龍船花上面逗留著,似乎說:「你拍呀!」可惜,快門速度就是不能夠那麼快,牠只留下模糊的身影。

水生植物區也看到幾隻蝴蝶,可惜拍不到燦爛的藍色翅牓。

植物園散步隨手拍2──植物篇

水生植物區。另一種沒見過的花。

森林小徑旁,一堆生得密密麻麻的小菇,有些還從路面石縫中擠出來。

蠟燭般的花。

又老又粗的大花紫薇的根部,冒出許多美麗的新芽。

給新芽來張特寫。

一棵開著小白花的樹。

動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