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對伯父的戰地經驗一知半解,小時候對「海南島」的印象是很恐怖的,從別人那裡聽來的海南島故事,還包括戰爭到最後軍隊沒食物吃而吃同袍屍體的故事。有時會遇到人這樣問:「你阿伯是從海南島回來的,那他吃過人肉嗎?」殘存在腦海中的記憶,還有一幕是祖母一提到海南島就眼淚直流。因為對「海南島」印象如此,以至於後來有一段時間,還把「海南島」和「火燒島」弄混了,因為都是人間地獄啊!
這次爸爸談起看到伯父歸來的經驗,又喚起我小時候對海南島的恐怖印象,以及對戰爭的恐懼。
爸爸所描繪的戰後市區處處廢墟的景象,讓我想起「螢火蟲之墓」這齣卡通。正好之前「路邊一顆榕樹下」聊到這齣催淚電影。當時七、八歲的爸爸,在戰後混亂的狀況中幸運有父母照顧,或許不像「螢火蟲之墓」裡的孤兒兄妹那麼可憐,但從歡送軍裝的阿兄神氣出征、到親眼見到阿兄狼狽不堪回家的樣貌,童稚的眼中必定刻下對軍國主義的質疑吧!
"疏開"一詞,我還是從妳那裡學來的呢。當時天真的以為家鄉太庄腳了,最多只是人家疏開的目的地,輪不到我們去疏開。誰曉得今天再問了父母才知道原來家鄉附近有機場,有糖廠,正是轟炸重點區,所以也要被疏開。我們的父母年齡經歷雖然都差不多,可是我爸媽很少跟我們講這些事。
回覆刪除今天既提到伯父,我又想起妳曾說過的那個堂兄弟牽手一起唱菩提樹的故事,好感人,找個時間也寫出來吧。
我媽媽"疏開"的經驗好像是美麗的田園詩:只穿著一條內褲去趕鵝,哥哥們在圳溝玩水等等.
回覆刪除好像豐子愷寫說:問他的孩子喜歡什麼?孩子說:喜歡逃難.
對大人來說是拋棄家園,擔驚受怕,憂愁委屈的事
在孩子眼裡卻是有趣的冒險,充滿了新鮮的事物,一路看風景,又不用上學...
二次大戰時,台灣日子貧困,鹽糖是公賣,禁止私人買賣。祖父告訴我,他曾經偷運鹽來賣,由他押車(大型獨輪木車),一邊躲空襲,一邊躲警察,飛機來襲,直接跳到路邊水溝,等飛機過去,再繼續推著鹽走。想到自己為了做「薄荷鹽焗雞」浪費了那麼多鹽,有點難為情。
回覆刪除鹽有時像黃金一樣,要拼著命去保護呢!
回覆刪除不過,現在拼命做鹽焗雞,倒是在幫忙一個台灣快要消失的產業--曬鹽, 維持一定的市場和生存空間,好像又很理直氣壯了
回到戰時逃難的記憶:
回覆刪除在德國時與許多上了年紀的好友談過他們戰時的記憶.好像也都有像店小二的祖父那種做黑市買賣求生的,戰時物資管制很嚴,家家戶戶好像都得靠黑市交易來換取日用所需. 農莊成為一個吃得飽又較安全的地方,只是必須終日勞動.
我的一位好友當時十四歲,被家人安插到親戚的農莊,希望用增產報國的勞動服務免除上戰場的徵召(納粹那時已經徵十六歲的孩子當砲灰去了).
本來只會靜坐讀書,造模型飛機,彈琴歌唱的敏感孩子,突然要做平常成人的農父做的農事,又得聽粗魯的農莊孩子呼喝指揮,夜裡會很想念母親,擔心地望著自己受傷長繭的手,懷疑地問自己: 這一輩子還有可能再拿起小提琴嗎?
(聽起來怎麼很像文革後被下放的知青!)
可愛的老先生後來還是可以進大學唸了物理與神學,在四重奏樂團裡拉中提琴,那段在農莊的日子,其實是充滿意義的,它讓這個城裡的文藝少年接觸到真正的大地,粗樸的生活與勞動的苦樂,讓他的視野變寬了,語言變活潑了(學了一口黑森林的方言).
回來想:
由海南島只穿著一條短褲回來的伯伯,還是活出自在的人生,回頭看,有一種在焦土之中仍有生命萌芽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