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文學與基督宗教傳統的辯證
王貞文
在科學與理性將大自然的魔魅力量一一破解,傳統價值觀紛紛崩解的現代,奇幻文學填補了失落神話之後的人心空虛處。好的奇幻文學不只為讀者建構了一個壯闊無盡的幻想世界與驚險緊湊的冒險故事,就像傳統的神話與史詩一樣,以豐富飽滿的圖象和故事,銳利地點出人存在的處境,究極生死,碰觸天地之終,跨越時空之限,遭遇宇宙洪荒。
如果我們把奇幻文學定義為:以一個幻想世界為舞台的故事,那麼,奇幻文學其實有很長的傳統。自中世紀以來,歐洲的哲人與文人由史詩與傳說中汲取靈感,創造出一個想像中的天地,講述他們對現世的關懷與對真理的堅持。比如說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學者湯瑪士摩爾(Thomas More)以拉丁文所寫的政治寓言【烏托邦】(1516出版),藉著一個不存在的島,寫一個在世界上找不到的政治體系。奇幻文學也可能以【聖經】為本:17世紀的英國詩人密爾頓(John Milton)的【失樂園】,就是以聖經的樂園神話為本,寫出他 對人類處境的看法,裡頭雖然充滿這個世界的地名,描繪的卻是一個神話般的時空,在那裡,天﹑地與陰間並存,天使與魔鬼交戰,人類的始祖在善惡間掙扎。
十九世紀的奇幻文學逐漸解脫了文以載道的沉重擔子,開始變得充滿天真的童趣,像E.T.A.霍夫曼的【胡桃鉗王子】,路易卡羅爾的【愛麗絲夢遊仙境】,都是老少咸宜﹑膾炙人口的經典之作,都是假藉一個小女孩之眼,對人性進行銳利的觀察與諷刺。幻想世界不再單純地為傳揚道德哲理存在,而是為了描述人間百態。二十世紀末,「哈利波特」旋風,把奇幻文學迷圈子吹大了。一直擁有固定書迷的一些奇幻文學經典之作,如托爾金的【魔戒】,魯益師的【納尼亞春秋】,勒瑰恩的【地海傳奇】等,都找到新的讀者群,出版界對此充滿信心,文學界也逐漸重視起這個文類。
宗教界呢?奇幻文學大量地運用遠古的傳說,書中充斥著巫師﹑精靈﹑有人性的動物等角色,這些是否會和基督宗教(含天主教)的信仰有所衝突呢?先來看看基督教對奇幻文學的反應。
基督教派對奇幻文學的反應
對於歐洲的基督教世界而言,奇幻文學的「異教元素」並不是一種威脅,而是本土文化的一種表達而已。歐洲本土的神話傳說與基督教信仰的關係很複雜。中古歐洲的傳奇史詩可將古老的北歐神話與基督教的元素相融合,像亞瑟王的傳奇中,異教的魔法師﹑湖仙和基督教傳統的聖杯傳奇被織在同一個故事裡。對生長在歐洲文化的基督教徒來說,北歐神話與聖經故事同樣是他們的文化,巫師﹑精靈與天使並存在他們的想像世界裡。
其實,基督教擁有許多不同的信仰傳統與潮流,由傳統深遠的天主教與基督新教,到在台灣也相當流行的「基要派」﹑「福音派」﹑「靈恩派」,他們對文化現象的觀察立場其實常有巨大的差異。面對「哈利波特現象」,「基要派」的反應是拒斥,擔心年輕人因此沉迷巫術世界,不再尋求基督教所宣揚的拯救。「靈恩派」則害怕魔鬼的力量藉著奇幻文學的流行而蔓延。
天主教與傳統的基督新教對奇幻文學的接納度較高。奇幻文學有濃厚的冒險成長小說色彩,主人翁被一個看不到的力量「揀選」出來,代表善的一方,進入奇幻險境,奮不顧身地與惡勢力交戰,在冒險中鍛鍊出忍受痛苦與自我犧牲的能力,學習到愛,經驗到一個超越的境界。這樣的歷程和一個基督徒意識到自己與上帝的關係(接受呼召)後,在生活中力求真善美聖的境界的掙扎很相似。就這一點來說,這樣的文學與基督教的基本精神是相合的。即使是接納度高的教會,對奇幻文學仍有所保留。某些奇幻文學遭批評的不是巫術或是異教原素,而是「不同的世界平行存在」的世界觀:如哈利波特同時生活在充滿冒險的魔法世界與平凡的「麻瓜」世界﹔ C. S. 魯益師的「納尼亞」與現實的英國同時存在,卻各自有不同的時間與不同的歷史﹔普曼的「黑暗原素三部曲」裡,平行存在的世界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在故事的進行中,平行的世界之間的區隔被人打破了。
基督教的評論者認為,奇幻世界裡「平行存在的諸世界」會引起人們宇宙觀的震盪:基督教所強調的基督降世﹑上帝國的來臨﹑世人得救贖﹑來生的盼望等的「拯救史」,本來都是在單一的世界中會發生的,而且都只有一次,在諸世界相混的狀態中,這些「一」都被相對化或多元化了。在文學的眼光中,這種多元化的過程是一種進步,是充滿創造力與動力的表現,對基督教的教義來說,卻是一個衝擊。總歸來說,傳統基督教對奇幻文學的態度可以說是:承認它的勵志意義,接納它的異教神話色彩,但豎起一塊警告牌說:「小心!這裡有龍!」龍是多變的﹑不易捉摸的﹑既迷人又駭人的﹑充滿力量的﹑危險的,意味著傳統基督教對現代奇幻文學的看法。
奇幻文學的作家又是怎麼看待他們所出身的基督教文化呢?試以三位英國作家作品來談:托爾金的【魔戒】﹑魯益師的【納尼亞】,與普曼的【黑暗元素】。這三位作者浸淫在不同的基督教文化中,他們所創造的奇幻世界裡的基督教影子也有很大的差異。
天主教徒的托爾金與「中土」世界
J.R.R.托爾金的【魔戒】是二十世紀奇幻文學的經典之作。這部1954年出版的作品,深深地影響了五十年來奇幻文學的創作。托爾金所創造的「中土」神話世界迷人之處,不僅是陌生的山河﹑城鄉﹑壯麗的大自然﹑或是能引起人心深刻共鳴的賀比人﹑精靈﹑巫師﹑怪獸等栩栩如生的描寫而已,它能打動人心,因為填補了現代人失去神話的空虛感,因為它在虛構的中土世界裡提出最基本的人性問題:滾滾濁世中善惡的對抗。我們看到巨大的惡勢力的籠罩,看到波瀾壯闊的歷史。我們也在書中認出在平凡的生活中一樣會遭遇的權力﹑貪慾﹑恐懼的糾葛,也看到真誠﹑良善﹑自我犧牲的美德怎樣在爭戰中發出微光。
托爾金是一位敬虔的天主教徒,他由母親梅波那裡承襲這個信仰傳統。年輕的他親眼見到母親怎樣因她的信仰由英國國教改宗天主教而受到親友冷落,孤寂地拖著患糖尿病的身子照顧兩位幼子,而以34歲之齡早逝。他認為母親是一位殉道者,他與弟弟終身追隨母親所堅信的天主教傳統。英國的天主教是不受國家掌控的教會,在十九世紀末和英國國教比較起來,較有自主性執著於超越境界的追尋,「牛津運動」的領導者,英國國教的紐曼主教(John Henry Newman )在1844年改宗天主教,引發不少人起而效法。紐曼在伯明罕成立了一個俗人的修會Oratory,試圖將天主教帶入英國中下階層。托爾金母親可能深受紐曼主教宗教情操的影響。
托爾金雖對他的信仰很執著,但天主教的影子在「中土世界」只是若隱若現的,他認為「魔戒」是一部基督教寓言。我們也許可以在佛羅多身上看到基督,在精靈女王凱蘭崔爾身上看到救苦救難,深知人心的聖母馬利亞的影子,在巫師甘道夫身上看到先知或聖人的典型,但不能一一對號入座。「中土」世界是托爾金畢生的創作,他浸淫在這個世界六十年之久,他的信仰與道德觀當然也滲透其間。身為古語言學家,他所用的材料其實是在基督教傳到歐洲之前的古老傳說,「中土世界」發散著古老的塞爾特文化氣質,講述精彩的神話故事。這個「基督教之前」的歐洲古文化元素,可能比書中的基督教道德觀更吸引讀者吧?
『中土世界』縱橫時空的善惡大戰,也可被當成是個人心理層次的掙扎來閱讀。六十年代,以「追尋真我」為標語的嬉皮運動,就把【魔戒】奉為描述真我的追尋的經典。
在【精靈寶鑽】中,托爾金的基督教世界觀表達的更明顯。他抱著創作「屬於英國自己的神話」意念,寫作此書,靈感早在1917年出現,稿件卻是一再修改,直到他過世還未真正完稿,1977年才由兒子整理出版。本書以傳奇故事內蘊基督教的救贖與超越的精神。在這個神話的宇宙中,有一位像基督教的上帝的,唯一的「神」,在祂之下有守衛世界的維拉,他們像是天使,會將他們的力量交還給唯一的神。身為主角的「精靈」,可說是「還未墮落的人」,是不受疾病與死亡的干擾,有能力創造超凡入聖之美的存有,但也是會受引誘的存有。很重要的一段是精靈女士露西安和凡人貝倫互相醫治﹑相互救贖的戀情。兩人攜手奪回精靈寶鑽後,貝倫卻陣亡了,露西安放棄精靈的不死特權,隨愛人進入死境。(托爾金把他的太太艾迪絲稱為他的露西安,自稱是貝倫。在他們共有的墓碑上,除了名字與生卒年月,也刻著露西安和貝倫兩個名字。)托爾金認為奇幻文學的功用乃是復甦﹑逃躲與慰藉。疲憊的心靈可藉著進入神話世界裡,暫時與現實的爭端﹑痛苦﹑窘迫拉開距離,在冒險的歷程中發現自我,得到慰藉與希望,得到真理的智慧與道德實踐力量,而後「復甦」起來,重新有勇氣面對自己所生存的世界。
基督新教教徒的C.S.魯益師以奇幻文學護教
托爾金的摯友,同樣在牛津教英國文學的同事C.S.魯益師(C.S. Lewis ),在二十世紀五0年代,為孩子們創作出歷久不衰的【納尼亞春秋】。他和托爾金都是牛津文學社團「吉光片羽社」(the Inklings)的成員,他們開始寫作幻想故事時,都在那裡朗誦分享,彼此切磋。托爾金的【哈比人歷險紀】和【魔戒】的許多片段就是在這樣的聚會中首次發表,他說寫作【魔戒】的一個動力,就是想與魯益師分享他心中的英國史詩。可是,後來他們的關係卻也因為對彼此的創作太有意見而變質。
魯益師是北愛爾蘭人,原本是一位講究理性,自稱無神論者的學者,托爾金開啟他對「基督教神話」的興趣,點出神話與真理並不相違,這一點對魯益師後來能接納基督教信仰,有關鍵性的影響。但.魯益師所「回歸」的教會,卻不是托爾金心儀的天主教,而是一個北愛爾蘭基督新教,一個因為歷史淵源與愛爾蘭的天主教會彼此敵視的信仰團體。這讓托爾金感到很不滿。魯益師寫【浪子回頭】(The Pilgrims Regress),敘述他回歸基督教懷抱的心境,托爾金譏諷他真的是在走「回頭路」,不願走入一道新門(指天主教)進入信仰的世界,而是回到他童年所體驗的,看來問題重重的基督新教。其實,魯益師對自己歸屬哪一個教派,並不特別掛心。他也會乖乖上英國國教的教堂,但基本上,他有他自己對基督教的體驗與見解。他批評過份狹隘的教義,強調基督教上帝的開闊深廣,尋找著理性之光與基督教信仰相遇的點。
當托爾金努力在孵育他的【魔戒】時,,魯益師也同時結合北歐神話與基督教元素,創作了他的「基督教神話」--七本寫給青少年的奇幻故事【納尼亞春秋】。魯益師不像托爾金那樣拘謹考究地看待神話的素材與其歷史背景,他大剌剌地將許多不同的神話元素信手拈來,寫入他的幻想世界「納尼亞」--女巫﹑狼人﹑蛇妖﹑樹人﹑巨人﹑矮人﹑牧仙﹑會說話的動物,對他來說,都可以毫無問題地並存。「納尼亞」是一個與我們生存的世界平行存在的世界,一共有八個孩子先後藉魔術戒指﹑衣櫥﹑掛在牆上的畫等進入另一個世界「納尼亞」,分別經驗到這個世界起源﹑戰爭﹑危機﹑毀滅與「新天新地」。在納尼亞,也有一個像基督般的角色,就是獅子「阿司能」,牠「不是一頭馴獅」,力量深廣難以捉摸,孩子們卻經歷到牠的慈愛與憂傷的一面。威脅納尼亞的勢力或以女巫﹑蛇妖﹑或以異族異教的神明的形像出現。
納尼亞的時間與我們的世界是不相連的,故事的主人翁們在奇幻的世界納尼亞經驗到面對危險﹑痛苦絕望的心情,也學習到以負責任的態度面對自己的生命與對別人生命,長大成人,帶著這樣的經驗,他們回到原來生存的世界,重新又是平凡的孩子,活在一個多變的環境中,他們可以選擇把納尼亞遺忘掉,或是將這個獨特的經驗變成自己的一部份,但是他們沒有能力自由進出納尼亞。只有當阿司能呼召他們,他們才能前往。最後一本「最後之戰」結束時,隔開不同世界的壁壘完全被破除,時間也停住。經歷納尼亞末日的「納尼亞之友」們,抵達一個新天新地,永遠留在阿司能身邊。對孩子們所生存的現實世界來說,他們已經因車禍喪生,對他們自己來說,卻是進入他們心靈一直渴慕的家鄉,歡樂地奔向更高更深的境界。魯益師用優雅而溫暖的筆觸與奇幻的想像,處理「個人之終」與「世界末日」的嚴肅問題,寫得輕盈明亮,充滿歡喜。
.魯益師讓納尼亞與我們所生存的世界保持一個動態關係,他對平行存在的世界想像並不是很能讓與他同代的讀者接受,常有讀者提出他們的疑惑與不滿。但基督教神學陣營裡,對這點倒是沒有嚴厲批判。魯益師的書中的道德感與世界觀基本上是符合二十世紀理性的基督教的。
【納尼亞春秋】七書,七個故事,將基督教的創世神話﹑基督的受難﹑復活到世界的終末,還有基督徒的生命現象與道德追尋,織入一個以北歐神話與中古歐洲詩歌為基礎的繽紛幻想世界裡。魯益師的奇幻文學,把起源於近東的基督教,成功栽種到西歐神話傳說沃土裡。
他曾在給朋友的信中將他自己一生著作比喻成哥德式的大教堂,【納尼亞春秋】是其中七個小聖堂。這種小聖堂通常有自己的主題,不同的氣氛,在不同的節期﹑為不同的人生階段與心境提供靜思禱告的空間。【納尼亞春秋】的結構很鬆,七個故事可以各自獨立被閱讀,七個故事各有主題,讀者可以依不同的心境與需求去選擇閱讀。一旦認識了納尼亞,你會想常「回去」看看那個世界裡發生的事。它們將成為靜思的小聖堂。
無神論的普曼以奇幻文學批判宗教
在英國作家普曼(Philip Pullman)的奇幻世界裡,基督宗教則被賦予一個完全不同的面貌。他來自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家庭,擁有豐富的基督教知識,他也深知一個僵化團體當中的偽善﹑狹礙與濫用神權的問題,少年時的普曼開始宣稱自己是無神論者,但仍然很關懷宗教問題。以密爾頓的【失樂園】為榜樣,普曼由1995至2000年陸續完成【黑暗元素三部曲】,以精彩的長篇奇幻故事,批判宗教權威對世界的掌控。
傳統的基督教勢力,特別是喀爾文宗的清教主義,在普曼筆下的平行世界裡,被描寫成一個極權﹑僵化﹑殘忍﹑無憐憫心的強大控制力。主角萊拉的母親考特爾夫人位於教會勢力中心,擁有無比的美貌與聰慧,充滿權力慾而殘忍。萊拉的父親艾塞列爵士是這個權力體系的敵人,一個好奇心永無止盡的科學家,他想要解讀一種肉眼看不見﹑儀器捕捉不到的「塵」的謎,想通往另外的世界。「教會」卻認定「塵」就是原罪,要以科學方法使人不再被「塵」沾上。為了測驗「塵」,考特爾夫人不惜誘拐孩子,把他們的「精靈」(Daemon,與人分不開,外貌像動物,能隨意變化的存有,是普曼精彩的文學發明)切割掉。萊拉為了要尋找被誘拐的好友羅傑,進入北極,帶著好友奔向父親,她的父親卻為了要獲取孩子與精靈被切割開時的巨大能量,殘忍地殺死羅傑,萊拉則進入另一個世界,就是我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認識一位小男孩威爾。不同的世界連結起來,互通了,但是帶來的是更大的混亂。
萊拉與威爾在書的第三部經歷了冥界與宇宙的大爭戰,「天堂共和國」的軍隊挑戰「無上權威」,萊拉的父母竟也聯手起來,一同將「無上權威」的攝政者推入深淵,自己也同歸於盡。藉著一把可以切出通往其它宇宙進口的匕首,萊拉和威爾則到達一個樂園般的世界,那裡的「塵」像光雨一樣地灑落在萬物上,那是整部書最美的一景,被教會認為是「原罪」的塵,在這裡是新生的動力,在那裡,他們發現了對彼此的愛,也真正找到自我。最後他們卻卻決定離開樂園,分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建立「天堂共和國」。基督教的聖經裡說亞當與夏娃被逐出樂園,「新亞當夏娃」威爾和萊拉卻是為更大的使命,自決離開樂園,甚至彼此分開。可見普曼歌頌著人對自己的命運負責任的生命態度,那是甩開宗教的保護與牽絆,單獨立於天地之間、成熟的人。
普曼的奇幻世界絕不是讓人可以躲避與休息的地方,而是確實地觀看「活在這著世界的人」的處境與人的命運的地方。
奇幻文學散布撒旦信仰還是傳教工具?
奇幻文學的作者往往會藉著他們所創造出來的奇幻世界,來宣揚他們對這個現實世界的看法,甚至嘗試對人的處境提供解答。不過各個奇幻文學的作者的宗教屬性差異極大,在英國,普曼常被拿來與魯益師作比較,其實兩人的世界觀南轅北轍,普曼自己更是痛惡這樣的比較,他覺得自己所站的傳統是密爾頓「失樂園」的傳統。
魯益師藉他的幻想世界敘述神的作為與人神的相遇﹑對談。普曼的寫作重點則是人的掙扎,每個人孤單地在缺乏理性的命運枷鎖中摸索奮鬥。在魯益師〔納尼亞春秋〕裡,推動故事發展的,是人的好奇與尋求真善美的心。神發出呼召,但預留許多空間,孩子們知道他們並不會完全孤單被棄,終會與神再相遇。在普曼「黑暗元素三部曲」當中,激發行動的,不是神諭,而是人心深處愛的原慾。萊拉和威爾活在滾滾濁世中,必須以欺騙與暴力力求自保,所擁有唯一的拯救力量,是單純的愛。當他們明確認識自我的實相,認識愛的力量,他們成為新希望的承載者。在「樂園」的一幕,兩個孩子之間的愛,寫得深刻,令人動容。
閱讀魯益師,會讓人在高潮迭起的故事與幽雅的大自然中,感受到基督宗教所內蘊的平靜安穩,愛與希望。閱讀普曼像是黑夜中的長途跋涉,在一波又一波的震撼中,人不知自己置身何方,無法分辨善惡,只能努力集中心力,迎向下一波挑戰,僵化了的宗教在這個追尋自我的過程,不但不是幫助,反而是最大的阻礙和最險惡的敵人。這兩種觀看宗教的眼光,都有它獨到深刻之處。普曼以他的作品批判了宗教的外在結構,魯益師則將基督教本質的光傳達出來。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也許對普曼筆下那個詭奇而不安的世界比較熟悉,會對普曼的銳筆拍案叫絕。但對我個人而言,能在成長過程中一度沉浸在「納尼亞」的慈心清明世界,是一種幸福。
謝謝Judie姐貼出這篇貞文姐的精彩長文。感覺貞文姐一定是很深刻地一面帶著自身的信仰感動與反省,一面遨遊在這些奇幻世界裡頭。
回覆刪除我自己不擅於閱讀長篇小說,又甚少接觸奇幻文學。而每每只能從改拍電影中進入這些世界,但這樣似乎注定要錯過原著本身的精采與深度。
可以借我轉到我的blog嗎??
回覆刪除轉載請註明作者王貞文,以及曾經刊載於中時開卷版。
回覆刪除最近才在跟學姊以文字辯論 The Lord of the Ring 是否 evil....
回覆刪除我學姊因為曾經靜坐過,對靈界比較敏感,
結果信主之後對「疑似」神鬼的東西都一律視為毒蛇猛獸,
包括魔戒在內(因為有出現 "巫師”,所以她認為有「交鬼」)
早點看到這篇文章就好了.... >.<
OhMyGod的留言板有個網友問了關於奇幻文學的問題,我建議他讀讀這篇文章。後來我又想,說不定一些教會的青少年可能也有類似的問題,所以想整理這篇文章放上OhMyGod。請問可以幫忙取得貞文姐的同意嗎?謝謝。
回覆刪除請直接上她的網頁留言,留你的信箱讓她回。原則上應該可以吧。
回覆刪除荒原與泉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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