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體上的南島特徵明顯,有著漂亮的雙眼皮大眼睛,因為族群長期被污名化(被人叫做番仔或是平埔仔)、傳統文化和語言遭到壓抑,很多西拉雅人不承認自己的族群身分,希望能夠徹底融入漢人為主流的社會當中。直到1980年代中期之後台灣社會自由化、人權觀念提升,原住民正名運動出現,1990年代初才有西拉雅人開始尋根,重塑族群認同。
台南縣新化鎮,一個重要的西拉雅據點,文獻上的「大目降社」。熱鬧市街上尋不到西拉雅的任何氣息,但是出了市街,許多小聚落明顯還是西拉雅人的天地,如虎頭埤旁邊的口埤、九層嶺。此地有一個「平埔西拉雅文化協會」,成員多半是口埤長老教會的會友,多年來他們致力於復興西拉雅文化,包括一項艱難至極的工作,那就是要使西拉雅語復活。
「平埔西拉雅文化協會」的靈魂人物萬正雄長老,對鄉土有著深厚的感情和責任心,從環保關懷到族群文化的復興,都有相當前進的思考和行動力。萬正雄起先並不知道什麼「西拉雅」,只知道自己擁有南島民族的鮮明五官,常常被叫「番仔」。他們知道自己是「平埔仔」,不是漢人,但「平埔仔」有何文化傳統呢?住屋、婚俗、節慶、經濟生活……,一切都和漢人無法分別了,連母系社會都變成了父系社會,而好幾代以來都說台灣話(福佬話),早就失落自己的語言。他想,如何來界定自己平埔原住民的身分呢?
從文獻上,萬正雄知道在日本學者的分類中,他們屬於「西拉雅」族。西拉雅族至今最容易被看到的特色,是某些部落仍保存的「阿立祖」信仰以及傳統祭典,如頭社的平埔族夜祭、公廨等等。但是身為虔誠的基督徒,萬正雄不認為西拉雅的族群認同只能建立在這上面。「四百年前西拉雅人就已經是基督徒,是台灣最早接受基督教的族群,百多年前長老教會再度傳教時,也是西拉雅人先接受。由此看來,基督教信仰是西拉雅傳統的一部份。」
「平埔西拉雅文化協會」先找到「竹子」作為西拉雅文化特色,因為口埤一帶竹子是重要產業。除了竹筍、筍乾之外,他們還用竹子做童玩、做樂器,甚至成立一個演奏竹製樂器為主的樂團。
然而竹子畢竟不是西拉雅獨有的文化。萬正雄認為,西拉雅的族群認同,最主要還是要建立在有自己的語言、有自己的文化上面。於是把已被判定是死語的西拉雅語言重新找回來,成了重要的工作。
百多年來已經不再使用、被看成已死的語言,怎能復活?所幸有荷蘭人留下的西拉雅語文獻可參考。十七世紀的荷蘭人,為了傳教和教育的需要,將西拉雅語作成拼音文字,使西拉雅人變成台灣島上第一個擁有自己文字的原住民族。傳教師著手以這種「新港語文字」來翻譯聖經,可惜只出版了馬太福音和約翰福音,荷蘭人就已被迫離開台灣。荷蘭人離去之後,西拉雅人繼續使用這種文字,在做買賣、訂契約時,發揮很好的效果。清代早期的方志上有「紅毛字」的記載:「習紅毛字者,橫書為行,自左而右,字與古蝸篆相彷彿,能書者,令掌官司符檄課役數目,謂之教冊仔……紅毛字不用筆,削鵝毛管為鴨嘴,銳其末,搗之如毳,注墨瀋于筒,湛而書之紅毛紙,不易得箋,代之以紙,背堪覆書」。西拉雅人使用這樣的文字,和漢人做買賣時得以維護自己的權益。可惜這樣的文字因為語言的失傳也跟著失傳了。
萬正雄的女婿萬益嘉是菲律賓人,屬於毗舍耶族(Bisaya),當他拿起新港語的《馬太福音》閱讀時,發現和自己的母語非常相近,句型結構幾乎是一樣的,字彙也有類似之處。於是他開始研究《新港語馬太福音》,對照其他聖經,參考語言學者的研究成果,找出西拉雅語字彙的發音與意義,已經快編好一部西拉雅字典。
要讓西拉雅語復活,只有靠研究、編字典是不夠的。這個已死的語言要在生活中重新使用,以目前台灣社會的情況看來也不大可能。很多人澆他們冷水,說不要浪費時間做這種沒有功效的事。但是他們並不放棄,以唐吉訶德般的精神挑戰不可能的任務。萬
萬益嘉夫婦以及萬正雄等一起創作了許多西拉雅歌曲,研發各種竹子做的樂器,並訓練口埤教會兒童、青少年組成「竹音樂團」。他們所演出的西拉雅歌舞,近年已小有名氣,經常受邀演出。
這些歌曲從何而來?為何能夠代表西拉雅呢?萬益嘉說,有些是採集自傳統歌謠(除了他們自己的採集,其他文化工作者如顏美娟所做的也有很多幫助),有些是萬益嘉自己創作的。他發現西拉雅傳統歌謠有特殊的音階:612356,常常出現632這樣的音程,他就根據這樣的音樂特色來寫曲。歌詞則是以已知的西拉雅語彙來寫成。
他所創作的歌曲內容,一方面呈現西拉雅文化的特色,一方面也呈現基督教信仰的內涵。在1997年他們製作了〈平埔的另一扇窗〉,以歌曲和簡單的舞台表演來呈現先人的生活。2002年他們甚至製作了一齣以西拉雅語演出的聖經故事歌舞劇〈西拉雅挪亞方舟〉,表演現場錄影,製成DVD,歌曲的內容則以繪本的形式出版。今年,又錄製了竹音樂團演唱的西拉雅語歌曲專輯《古老的故事如此傳說》。
西拉雅語真的可以復活嗎?可能語言學者仍然不怎麼想,但是這個行動是令人感動的。消失的語言要回復,消失的族群要重建認同,似乎違背了資本主義掛帥的全球化時代趨勢,然而就是有這樣的草根文化力量在,我們的社會才不至於被時髦商標商品完全淹沒。
西拉雅語幸運之處是,荷蘭人留下了一些這個語言的文獻,所以有機會重現。台灣其他的少數族群語言呢?可能消失就消失了。聯合國把十萬人以下使用的語言列為「瀕臨死亡」,如果以此標準看來,台灣大部分原住民族的語言都瀕臨死亡。母語教育不受重視,甚至有些人還排斥在學校中設母語教學,將加速這種趨勢。
我問萬益嘉,西拉雅語怎樣才能再度被使用?除了他們自己在教會中教導兒童之外,他十分寄望政府能為原住民的母語保存多做些事。「我們菲律賓也長期受外來殖民者統治,可是大大小小的族群母語都沒有消失。因為政府重視族群文化的保存,我們小學裡都使用母語教學。統治者的態度影響真的很大。」
當然,台灣的母語教學問題不那麼簡單,特別是這僵化的編班和教學方式、母語師資和教材良莠不齊、原住民必須到都市謀生的社會現實等等,都讓母語教學的理想和實際狀況落差甚大。連使用人口最多的台灣話(福佬話)都有逐漸消失的危險,弱勢語言的處境更為困難。
失去了母語,族群文化就去了一大半。再難,還是該想辦法讓母語教學得以順暢進行,可不能走回頭路啊!
本來不是很想再碰母語這方面的問題
回覆刪除總是有些話不吐不快
還是把先前和師長討論的部分貼出來
就教於各位吧~
我最早論文是打算寫母語教育的問題,因為在現場看到很多狀況,我也要不客氣的指出,把母語交給認證的老師來教,好像在世界各國之前還沒有這種作法,是相當怪異,不符合教育原理的。支援教師和現場老師各行其是,因為在學校不同的位階,對母語教學的認知和執行有很大的差異,甚至有相互誤解和敵對的情勢。支援教師認為自己沒地位,不受學校支持,薪水低又沒保障;學校行政單位為了支援教師的高流動率及班級經營能力的低落非常頭疼,也不方便要求他們在上課鐘點以外的時間到校。我敢說這方面的問題清楚知道的人雖然有,但不是很多,可是我準備到一半發現很多問題,在找指導老師和寫計畫都不順利,碰到瓶頸最後計劃寫不出來,只好向原本接洽的老師打退堂鼓。我還是覺得這個問題是應該深入去探討的,可是牽涉的層面太廣,真要去做的話,是會踩到某些人的痛腳的,可能就是這一年再教看看,如果有合適的人來帶,應該可以解決我不少問題才是(不過我應該先乖乖寫論文吧?總是這方面的問題我思考很久了,也有在看一些東西,敢說如果這部份的政策如果不調整,去推母語教學根本就是虛應故事,勞民傷財!不放進去不對,可是目前這種作法真的問題很大)
好像有點太多了?! :P
但是之所以提出來
也是希望更多朋友關心這方面的問題
judie姐說得沒錯
不能走回頭路啊~~
謝謝Amo的分享。
回覆刪除我不在母語教學第一線,對母語運動也僅只觀察而非參與,但是深深覺得母語教育是重要的,而現在教育系統所採行的方式是絕對行不通的。
我看過一些台語教學的教材,真是令人驚呀!有的拼音法是自創的,教材內容又古舊又陳腐,還有教小孩讀一些非常缺乏共識的台語漢字的,發音還用國語注音符號,如果我是學生,一定毫無興趣。
據我所知,之前母語教學所採用的教材或拼音方式,竟是各縣市政府決定。這真是一個外行領導內行的時代,一些熱心語言研究的業餘人士,一下子都成了專家。只要和握有權力的人沾上邊,根本不必看教育專家、與閻學專家認為這套是否可行,就大力推行了。
母語教學的推廣,和所有本土文化的再生一樣,最怕「吃緊弄破碗」,現在看來就有點這種傾向。在師資尚未齊備的狀況下硬推,結果問題叢生。連學台語要用什麼樣的方式,都陷入意識型態之爭。明明台語羅馬字已經使用百多年,就是有民族主義作祟的人反對。跛行如果可以前進,也就勉強接受吧!可是,怕的是做不好之後,乾脆就不做了。考試院莫名奇妙就廢考本國史地,就是一個可怕的實例。
母語教育我當然也是外行,但是我覺得學校教育是次要的,家庭裡使用母語才是保存母語的關鍵,否則母語就像英語一樣,在學校學一學,考試考一考,回家依然故我的和父母親講北京話。即使是要談教育,最該受教育的對象應是家中的父母。為什麼很多父母平常互相會使用母語,一旦與小孩交談就自動轉為北京話,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看到有人朝扭轉這樣的行為模式的方向思考。
回覆刪除說的也是,當父母親自己都不堅持跟小孩子說母語,如何要求教育系統落實母語教育。父母親雖然不會跟小孩說英語,但是英語畢竟有功利功能,因此父母親就會要求教育體系,所以英語就不上不下,半調子。母語沒有功利功能,父母親又不愛,如何要求母語教育正常化呢?
回覆刪除年輕父母有意識教孩子母語的,我想還是有些,但是不敵主流社會的語言潮流。
回覆刪除一個原住民運動者,就說他實在不知道怎樣安排孩子的母語教育。他當然希望孩子說母語,在家講外也強迫他去學,可是同時孩子也得學英文、學中文,不然無法和其它孩子競爭。我想這樣的母親實在是非常苦惱啊!
Lianbu說,母語沒有功利功能,這正是致命之處啊!各族母語的流失,都是敗在此。
我覺得單要求父母負起母語教育工作,是太沉重了。一般父母無法獨自面對社會主流壓力的。北京話是我們主要的學習知識所用的語言,這點若不能改變,母語永遠只是一種文化上的點綴。我認為,小學教育應該用母語上課,而不是只排個奇怪的一小時母語課。社會上若沒有重視母語的共識,政府沒有強力推動,真的很難。
其實第一線的小學和幼教老師,我覺得是應該多做點事的。只是要舉出一個沉痛的實例:有位五十多歲的小學女主任,女兒已經在國中教英語。有回這位女主任和同事閒聊談起,她的寶貝女兒聽不懂台語的「左腳」和「右腳」。
回覆刪除當時我聽了心頭一震:這位主任一定是從小就跟孩子講標準狗以,不然怎麼台語程度還輸給當時在唸幼稚園的小犬呢?阿她在講的時候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耶,可是走過好多間學校,看到的都是類似的情形,讓我有時心頭充滿了憤怒、急切、激動和哀傷交雜的情緒,而那又是同事們所不能理解的……
judie提到目前台語教材的問題,剛好又給了原本就對母語教學有疑問或不認同的家長和政治人物,一個說嘴的好藉口。我曾經在擔任學校行政工作時,依照上面的規定,發給全校家長母語開課類別的調查表,作為下學期學校開課的依據。結果真的就有家長寫「希望把母語課時數取消,改上英語」。雖然統計結果,已經到了客語班開課人數,可是我當時根本不敢拿這個結果去找校長主任談,因為他們不希望增加額外的工作,我只能默默將統計資料保存,把結果放在心底,等候哪天站對了位子再來推這方面的工作。
或許因為早年學中文的背景,我對台灣語言的教學問題,語言政策和社會現象長期以來都很關注,也知道不管從哪一方面切入,都有很多大問題等待解決。先這樣吧,我要準備坐火車上台北,下午白話字要上課。
母語敎與學野牽涉多層層面
回覆刪除1.政府之腳色:尤其掌權人之集團利益以好操控不懂或不會的族群。這可從台灣四百年來之各項民間紀遊或相關文獻證實,最著名的就新港語的消失吧。再現代版:尤其當初宋楚瑜強制命令消滅其他語言政策是有同工異曲之效果,學校配合禁止與罰款雙向進行,又配合檢舉策略,台灣各種族群語言有如寒蟬效果,不迅速消失那才怪,因為那是連根拔除,所以至今仍然有老者對其憤恨難消,也不乏帶入土的人士。而「入鄉隨俗」更不是當初到台掌權人士所樂用的一句話
2.經濟層面:任何文件、廣告只能單一種漢文字,在任何廣告不得有其他語言存在政策管制,不得不放棄原來之語文,加上白色恐怖之禁忌,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只有單一思考模式被定型,造就今日即使要將英語推展成國民第二語言那簡直是沿木求魚的。為官至地方服務更不削使用地方語言溝通或服務民眾更何況是自己母語。
3.家庭成員主角的觀念:當初被洗腦成「國民黨就是國家,國家就是國民黨」的大中國,依國民黨訂定說的「國語」就是高級的,其他任何語言都是低級也沒有教養的,試看現代一些電視節目在污衊地方鄉土語言的方式就能睽出ㄧ角,甚至平日都不願意以母語和小孩交談,而辱罵小孩時都用鄉土語言在罵,所以也造就鄉土語言之承傳在家庭就已經在做斷種的工作了。所以在升學壓力下「英文(語)」會被大多數家長需求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媚外效果最佳的代言工具。國人已無民族之自信心所使然。
4.媒體:這是掌控人民思想的一大利器,當初政府政策造今日結果,就是只准用「國語」,英語教學是要經過審查特許幾小時的。即使民俗活動甚至被媒體或卸用學者修理不入流,甚至乾脆都不報導,只以北京與之思維報導腥羶色與八卦為主體之社會新聞,造就即使有心人想要做,但是利益集團之橫阻你也是無法她的。舉一例就知道,當初要成立「客家語電視台」時,你看背後有多少大中國式的利益集團就再阻擋,但是一旦成立都競相爭是其功勞。另外最簡單的就是誘引小孩子的卡通影片一率禁用方言,廠商一定說沒有市場,何況是其他要保存或恢復之語言,那簡直是難如登天。在目前台灣連講當初國民黨訂定之國語都在棄之如鄙蓆,而辱罵為台客。要學瑞士國民都會使用三種語言,把語言平等化、生活化,簡直是天方夜譚吧。
所以不要說學校不敎,生活、環境、升學、就業、家庭,都是環環相扣,若無牽涉到各項之經濟誘因是很難起死回生。那也只有讓政客作秀的空間而已。
我想學Silaya 語,聽Silaya歌 !
回覆刪除DVD 有得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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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禰補體內部份曾經自卑的DNA!..我的上半輩子很對得起唐山祖先;..........
...我的臺灣vuvu ...下半輩子我要對得起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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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萬家人..段洪坤等...我謝謝你们!
近日發現希拉雅語 alak 與菲律賓, 印尼的 anak 幾乎同義 = 小孩 , 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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