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月11日 星期六

【轉載】學校請留在司馬庫斯

2006.02.12  中國時報

司馬庫斯吶喊 校留部落 別讓孩子再流浪

高有智/專題報導

    明天是全國小學開學日,又是一個新學期,新竹縣深山的司馬庫斯部落,對「開學」這件事格外珍惜。當地泰雅族人時時擔心遭到廢校,無法迎接下一個新學期。部落頭目以介語帶無奈地說:「我們要保住學校,我們不要再讓小孩流浪。」

    司馬庫斯部落位在一千五百公尺的新竹縣後山地區,當地山路崎嶇,地勢陡峭,不僅生活困苦,求學更是不便。司馬庫斯原本沒有小學,當地小朋友從小必須跋山涉水,到對山的新光國小唸書。新光部落和司馬庫斯部落看似近在咫尺,目視能及,其中卻是相隔著塔克金溪山谷。

 跋山涉水走五小時去上學

    這趟求學路少說近八公里,一口氣要走個四、五小時,連大人都吃不消,卻是當地學童的成長必經之路。由於山路險峻,曾有學童在上學途中發生意外,不小心就跌入溪谷,溺斃身亡,迄今仍是部落深深的遺憾。

    部落居民阿命回憶童年念書的環境,他說,早年道路還沒通,每逢周一清晨,司馬庫斯學童的高年級生就會領著低年級小朋友,沿著V字型的古道步行上學。由於路太陡,小朋友都得先下到塔克金溪,再爬上對面山頂的新光。「我們根本不用體育課,步行上學運動量就夠充足了!」

    不但如此,司馬庫斯部落的小孩,從小就住校,尤其冬天山區很冷,總是想家想到夜夜掉淚,「我們看得到家卻都回不了家。」阿命說:「等到我有孩子,每次看到小孩走在山路上,我還是會忍不住跟著孩子落淚。」

    周一晚餐前到校不算遲到

    三十多歲的優勞也說,司馬庫斯小朋友在新光國小是出名的,校長都會特別通融,一年級的小朋友只要在周一的晚餐之前抵達學校就不算遲到;一到周六,低年級生吃過早餐後就可以先回家,但高年級生還是得上完課才能走,「我們童年回憶幾乎都是在走路。」

    儘管後來司馬庫斯對外的道路開通了,司馬庫斯到新光的車程還是要一個多小時。家長開始協調輪流開車接送返家,但沿途道路兩旁不是峭壁,就是瀕臨深谷,一有大雨過後,家長總是提心弔膽,害怕學童就學期間發生意外。

    居民描述,曾有一次滿載學童的車子竟煞車失靈,車子在山路間打滑。負責開車的家長都嚇壞了,還好最後沒有跌入山谷,否則司馬庫斯損失的,將是斷送一整個世代。

    自幼住校遠離親情的辛酸

    對司馬庫斯的家長而言,難以面對的不只是孩子求學苦行的艱苦,他們更擔心,學童從小就住校,為讀書割離親情,連生活都不會打理,成為漂流「小留學生」。

    六十年次的巴杜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他也是部落頭目以介的大兒子。頭目以介是第一屆新光小學的學生,當時還是在日據時期,新光小學只是一所分校。從以介到巴杜,父子兩代都嚐盡長途跋涉唸書的痛苦。巴杜為讓孩子有更好的讀書環境,巴杜曾把及齡就學的大女兒寄放到新竹湖口的親戚家中,心想至少還有親戚可以就近照顧。

    沒想到,女兒硬是熬上了高中,老師卻反映女兒在校叛逆不聽話,巴杜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女兒壓抑不住長期隱忍的情緒,當眾大罵父親巴杜:「你怎能從小就拋棄我,狠心把我送到外地去讀書,完全不管我?」

    把一星期換洗衣物全穿上

    巴杜一聽當場楞住了,難掩挫折情緒直說:「我怎會拋棄你?我還不都是為要讓你好好讀書。」巴杜花了一大段時間解釋,才撫平女兒情緒。巴杜後來索性把小兒子洪努留在部落受教育。好不容易狠下心把洪努留在新光國小,洪努一邊哭著,一邊被老師半哄半逼地帶回教室,他和老婆兩人也是哭著離開學校。巴杜曾為洪努準備了一星期的換洗衣物,沒想到,洪努竟然一口氣都穿在身上,硬是穿了五件上衣和五件內褲,哪一件髒了就脫掉。還有一次,洪努住在校舍時,半夜不小心大便在床上,年紀實在太小,也不會換洗衣物,儘管學校有舍監,根本就無法關心每個孩子,洪努就這樣足足臭一個星期,「每個從校舍回來的孩子幾乎都是髒髒臭臭的,看了我們好心疼!」

    司馬庫斯學童從小就離家住校,要不然就是找親戚寄住求學。頭目以介感嘆地說,小孩即使變壞了,家長根本都不知道,「等到上了國中,我們想管也管不住了,只能把他們交給上帝。」

    三年前當地第一次有小學

    三年前,司馬庫斯的泰雅族人為當地學童爭取設置小學,一度揚言罷課,拒絕到新光國小上課,並發起部落自學行動。在民代多方協調下,新竹縣政府允諾在當地設置實驗分班。這是司馬庫斯第一次有小學,一所政府與部落共同合作打造的小學。

    因為經費有限,先以實驗分班方式,以一至三年級的低年級學童為主。部落裡,二十多個男丁一聲令下集體出發砍竹、整地、蓋屋,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陸續蓋了兩座全國僅有的司馬庫斯竹屋學舍,也建造起當地的希望。部落還派出六位耆老與族人,負責在實驗分班課程教授母語、傳統編織和歌舞等文化課程,豐富內容,也幫助學童找回泰雅族人的自我認同。

    司馬庫斯實驗分班從簡陋中一路走來,原本只是低年級學生受教育,艾利風災後連高年級也留在部落唸書。

    實驗分班現有十五個學生

    目前實驗分班裡就有十五個學生,分散在一、二、四、六年級,總共有兩個代課老師和一個替代役男負責上課。學童留下來了,不必再流浪求學,「保校」也成為司馬庫斯居民共同的語言。 負責部落教育文化工作的阿命說,他們想讓下一代根留部落,「可以陪著孩子成長的感覺,享受真正扮演爸爸的角色,真好!」

    不求好校舍只盼安心學習

    「從未擁有過會格外珍惜。」巴杜也說,自從孩子回到部落,即使再忙,晚上都會抽空陪孩子做功課。

    以介說,當地小孩就算不會讀書,但只要留在父母身邊,至少不會在外當流氓。

    為增加司馬庫斯同儕學習的刺激,司馬庫斯學童每周五都會回母校上課,新光國小安排「司庫周」和「新光周」,讓兩邊小朋友保持互動,擴展人際關係。

    「司馬庫斯不一定要有好的校舍,但要能讓學生安心學習的環境。」留住一所學校是部落共同的心願。

2006.02.12  中國時報
新生活 走向上帝的部落
高有智

    司馬庫斯,一個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泰雅族部落,曾經因為地處偏遠,長期被稱為「黑色部落」。近年來,司馬庫斯整合部落力量,找尋泰雅族失落的共同生活精神,當地禁菸又禁酒,族人共同簽署不賣地的部落公約,一步一步走向「上帝的部落」。

    司馬庫斯是新竹縣尖石鄉最深山的部落,直到一九七九年才擁有電力,可說是全台最後一個有電的村落。對外道路更在十年前才開通,醫療設備也非常缺乏。

    司馬庫斯的電來了,路也通了,後來又因為發現檜木林,帶來大量觀光客。雖然改變了當地的經濟生活,不過,也造成部落分裂,為搶生意,親族反目成仇。

    在族人痛定思痛下,凝聚共識,走向觀光產業共同經營,當地泰雅族語稱為德努南(Tnunan),目前下設十一部,包括農業、教育文化、生態環境、衛生醫療、社會福利等部。部落共同經營制度從二○○二年由八戶居民開始發起,目前已經擴及二十二戶,約佔整個部落的八成以上,族內所有營收資產全部集中共管,族人分工合作,共工共食。

    在司馬庫斯的共同經營制度下,目前成員每月可領到一萬元薪資,其他則交付給部落共同基金,包括支付教育、老人福利、醫療等費用。孩子學費全由共同經營制度負擔,結婚的年輕人還可領到二十萬元的補助金。

    雖然外界封司馬庫斯是「人民公社」、「社會主義的天堂」,不過,當地居民認為,他們只是找尋泰雅族共同生活的傳統精神。

2006.02.12  中國時報
為台灣教育開闢一扇新窗
高有智/特稿

    司馬庫斯部落歷經長年爭取,好不容易留住一所實驗分班。然而,不確定的實驗計畫卻讓部落老是擔心受怕,尤其面對全台各地檢討併校與廢校的風潮,「實驗」兩字更見沈重。

    台灣近年來面對少子化的情況,再加上偏遠地區的人口外移嚴重,小型學校的整併問題確實不得不去面對。從九十年度到九十三年度,短短四年內,全台小校整併完成九十一座,有的縮小規模改為分校、分班,甚至直接裁併。

    然而,面對整併小型學校問題,最主要考量還是以學生為主體,除了評估學生人數、校舍屋齡、鄰近學校便利性與交通等因素外,其實當地社區參與教育意願與能力也是重要評估一環。

    司馬庫斯的故事是特殊的,求學路苦早就應該為當地設立一間學校,更令人動容的是,當地家長為教育付出的苦心與熱心。

    司馬庫斯的情形,確實是教育資源豐富的都會區難以想像的,尤其原住民家庭,更需要部落生活作為文化搖籃。為司馬庫斯留下一所小學,不只是留下部落希望,也是為台灣教育開闢一扇新窗。

15 則留言:

  1. 那時以介與我們分享的時候,就說他們當初上學,校長特許司馬庫斯的小朋友,只要星期一晚上能到得了新光,就不算遲到!
    也就是說,得花將近一天的功夫,才到得了對面的山頭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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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是美國台灣公論報編輯,高有智報導司馬庫斯的文章,可否讓台灣公論報轉載?如蒙同意無限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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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去問中國時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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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我想找高有智先生,
    不知道judie大姊有他的聯絡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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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無意中看到TVBS的「一步一腳印」,這禮拜也正好報導司馬庫斯的小學分校。除了一般的公立學校教育之外,頭目還給孩子們上母語課以及生態課,讓孩子們能學到傳統的文化與生態智慧。真是令人感動的場面。

    司馬庫斯很偏遠,也因此而保留了一定的獨立性,文化傳承還有一線希望。在其他的原住民部落,孩子們一受學校教育之後,就很難有機會接觸到自己本身的文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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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才在想說 怎麼中國時報會刊登這種消息?
    當然 一方面開心 也一方面詫異吧!

    我讀到的 是網站上的內容
    仔細讀過 卻沒有看到作者是誰
    原來是有智

    judie姐 
    那年去鎮西堡和司馬庫斯的記憶 依舊清晰
    來花蓮 好像也跟那年的某些東西串聯在一起
    沒有能夠繼續做相關的努力
    倒是來了一遭 看/聽了不少關於生態旅遊的想法與內容

    可 這些 如何跟神學反省接連上?
    卻還理不出頭緒...

    ===

    想謝謝judie姐 那時候的諸多對話
    那些已喚不回的過往時空
    卻依然留存在身邊 隨時可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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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怎在這遇到ermite ? 先跟judie打聲招呼。

    目前學校42個學生,班上七位小朋友。
    得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了....

    我們目前是兩個學校「共用」一位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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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您好!我是智邦生活館人文公益網摘編輯。
    智邦生活館新推出網摘Blog,
    每天在網路上四處為網友們精挑細選好文章。
    讓美好的觀點.認真的生活.理想的行動能被更多人看見。

    覺得這是一篇值得分享的好文
    將他摘選為2006年2月 13日智邦生活館人文公益網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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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推薦如果造成你的不便,煩請回信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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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您!
    敬祝 平安

    智邦生活館 公益網摘編輯 敬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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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他認得每家屋頂上的貓,嚐過附近每座花園裡的水果,爬遍每一棵樹,在每一個窩裡做著他的白日夢,這個小世界完全屬於他,他熟悉並深愛每一吋土地;每一叢灌木,每一個斜坡都有意義,都有它的故事,每一滴雨水和每一朵雪花都和他談過話,空氣和土地曾活在他的夢境和希望裡,甚至到現在,他還像屋主和地主一樣,擁有這小世界,誰比他更珍惜,更珍藏記憶於這小天地呢?
    --赫曼赫塞【流浪者卡納普】

    我特別喜歡漫遊花蓮的一九三縣道,一所小學走過一所小學,一次期待、一次遙想、一次失望,心情如此反覆起伏。遠遠看見小學校舍,期待走近時,能夠聽到孩子的笑鬧聲與讀書聲,直到踩在蔓草雜生的操場上,知道這又是一所廢棄的學校,便只能在穿堂斑駁的佈告欄,遙想過往的熱鬧生氣,走過校園一圈,踮腳探頭教室內的雜亂擺設,然後,失望地離開。明知廢校已成事實,我還是喜歡漫遊花蓮沿山的一九三縣道,一次又一次,走進那已連成一線的山邊廢棄迷你小學。不知打哪兒生出的痴傻,總是期待漫遊中可以撞見奇蹟,闖入一所尚未被我發現,也尚未廢棄的小學。
    昭文姊說:「司馬庫斯的狀況不是個案,小學因人數太少而廢校、偏遠地區學童受教育比日治時代還困難的現象,是台灣教育方向出了問題的病徵之一。」是啊,這不只是司馬庫斯的問題,在花蓮待過的我,深知這不只是司馬庫斯的問題。沒有小學的聚落,如何凝聚記憶?如何生產童年?赫塞筆下的卡納普在流浪生涯行將結束之際,有童年的家鄉可回。花蓮一九三縣道的孩子,將來長大後,年老後,故鄉在哪?恐怕模糊難以辨識了,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社區營造,在台灣如火如荼地進行,企圖尋回在地的生命力,然而廢除小校政策,卻將在地的生命連根拔起,將孕育地方情感記憶的搖籃,連根拔起,毫無保留。這不只是司馬庫斯的問題,也不只是台灣整體教育政策的問題,這關乎的,是土地與情感的問題,是在全球化浪潮底下,關乎台灣未來希望的問題。
    離開花蓮,離開教育現場,我不知道能為這個攸關台灣未來希望的問題做些什麼,只是憂心,只能寫下一些文字,盼望更多人一同從司馬庫斯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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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佳儀說的真好。
    離台南市不到一小時距離的新化鎮大坑里,小學就已廢掉。往前一點的口埤國小,也面臨人數減少後必須廢校的命運。學校廢了,就是逼年輕的家長遷往都市,無法留在自己的土地上,無法從事農業。

    去年一齣沒看完的日劇「琉璃之島」,也是偏遠小學因為沒有學生必須廢掉的背景,但他們是只要有一人上學,就可以保留學校。

    廢校,在財政考量上可能不得不然,但是不能有更彈性的方式嗎?不能讓私塾、書房這類私人教育、或是結合社區營造的教育方案來代替公立學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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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廢校,在財政考量上可能不得不然,但是不能有更彈性的方式嗎?不能讓私塾、書房這類私人教育、或是結合社區營造的教育方案來代替公立學校嗎?

    曾經親口聽到縣內的一位原住民小學校長說:「我跟部落裡的長老說:『廢校之後,接下來就是廢村了!』平常白天在村子裡,學校這裡還有孩子的讀書聲與笑聲,如果沒有學校,村子就等於是座安靜的死城!」並不是沒有辦法可想,也的確有人在努力,只是還要再加把勁。

    宜蘭已經有兩所公辦民營的小學,光是法律定位就吵了好幾年,以下是新聞報導: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5/new/nov/12/today-taipei5.htm

    以下是一位老師提供的對公辦民營教育的建議:
    http://www.alearn.org.tw/mag/doc/e00040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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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廢校,在財政考量上可能不得不然,但是不能有更彈性的方式嗎?不能讓私塾、書房這類私人教育、或是結合社區營造的教育方案來代替公立學校嗎?」

    judie和amo所提的,似乎是教育的認同問題。
    什麼樣才算是教育?什麼樣才能是一種學歷?怎樣的學習是符合「標準」的?我相信,即使到了現在,依然還是卡在這種問題上面。師範體系的傳統,師資培育的模糊,教育政策的老舊,有太多的歷史情結得去解開。

    除此之外,我想另外有些時候並不是因為廢校讓村子裡安靜,而是因為當村子的人口外移、老齡化,配上都市的聚集效應,廢校會逼迫一部分的人得遷移,但這種時候或許已經是遷移很多人後造成的結果,廢校只是其中一個環節的問題而已。
    需要問得是,什麼樣的原因造成村子的老齡化?會不會新光部落那兒的國小,不久的將來也面臨廢校的命運?

    司馬庫斯那兒的情況又很不同,他們的疑問是,如果有一個健康團結的村子,那又為何學校還是一個外來制度的暴力?比起其他得要面臨廢校問題的鄉村,他們有更充足的文化條件和資源,但學校卻仍在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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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你好
    我是在YAHOO之是+ 看到你的網站的
    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給我一些當志工的資訊呢?
    我現在大一~ 目前在德國就學
    我高中是在澳洲讀的, 所以可以提供英語教受的服務
    我五月初會回台灣, 希望可以幫助一些需要幫忙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 請你麻煩透過我的EMAIL跟我聯絡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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