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7日 星期五

從多元歷史記憶看高砂義勇隊紀念碑

 

從多元歷史記憶看高砂義勇隊紀念碑

烏來的高砂義勇隊紀念碑,在20062月改建落成,擺上沒幾天,就引發爭議。統派媒體、藍營政客拿紀念碑附近的「日本國旗」(其實是高砂義勇隊軍旗)大作文章,老套的仇日劇本,一成不變的台詞,讓人生厭,但是自認為有管轄權的台北縣政府硬是把這碑給弄掉了。

瞥見電視新聞中,一位民眾說:「台灣這麼大,連這樣一座紀念碑都容不下嗎?」這句話觸動了我。你們要仇日儘可去仇,為何連別人的歷史記憶與情感都要剝奪?台灣最值得珍惜的,難道不是民主、不是多元、不是容許不同聲音存在?

一座紀念碑,若是訴求無法讓人認同,不久自會傾頹被遺忘。一種感情,若是真實存在,暴力打壓只會引起更深更遠的纏綿糾葛。

因為政府的忽視及無能、極右派中國民族主義者高分貝的吵鬧,高砂義勇隊以及被征調海外死於異鄉的台籍原日本兵,至今尚無法「靈安故鄉」。這樣的新聞,讓人無比的沉痛!

大部分的人不了解高砂義勇隊,對戰爭中台灣人的命運也少有同情的理解,更在長期的仇日意識教育培養下,粗暴地用二分法看待這段複雜糾葛的歷史。同情這座碑的命運,就被指成是媚日,打壓這座碑,就自以為是民族英雄,令人遺憾。

我說死於海外的台籍原日本兵無法靈安故鄉,是因為包括擔任軍人、軍屬和軍伕的平地人和高砂義勇隊,他們的死亡在今日的台灣人看來輕如鴻毛,沒有人感激他們的犧牲,很少人為他們的遭遇而一掬同情之淚。

簡單說明一下,高砂義勇隊是日本以志願的方式征調台灣原住民投入戰爭,其主要的工作是負責後勤補給,但在東南亞戰場上也曾利用原住民叢林作戰能力強、和當地人非常近似等特點,投入作戰。高砂義勇隊的忠勇表現讓日本人難忘,一個有名的故事說道,戰爭末期出現嚴重糧荒時,負責運送糧食給前線軍隊的高砂義勇隊,即使自己餓死了也不會去動所運送的糧食。這種精神讓日本人自嘆弗如,所以說真正的大和魂在這些人身上。

忠誠、勇敢應該不是日本人的專利吧?所有的國家對這種軍人應該都會大力褒獎的。這麼多年後,還有人記得戰場上發揮人性光輝的台灣原住民,感謝他們的作為,難道是件壞事嗎?

在歐洲旅行時,各處常見戰歿將士紀念碑,一長列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日,提醒人們今日的安樂是這些年輕生命換來的。台灣人在二次世界大戰中僥倖未成為戰場,受到戰爭損害較少,又因戰後政權交替,因此那些上戰場犧牲者應得的敬意與撫恤全化為烏有。那一代台灣青年的悲哀,至今日仍無法消散。

日本人對戰爭並非全無反省,政府已多次公開為二戰道歉,民間的戰爭反省與反戰思維更是普遍。在今日還不分青紅皂白把日本當成不共戴天仇人,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日本一本有名的少年小說《緬甸的豎琴》,也有拍成電影,講的是一位日本軍人在戰爭結束後,決定以和尚的身份留在當地,到處去收埋戰歿者的遺體,為他們超度,並為戰爭的罪行懺悔。讓死者得到安息,讓靈魂脫離苦惱,是件多麼重要的事。台灣社會請給這些受苦的靈魂一些起碼的尊嚴吧。

這事件後來的發展令人遺憾。主政者一下子就選邊站,不顧當事人的立場,硬是要拆碑。高金素梅聲稱拆掉那個碑後要建一個代表原住民立場的碑。那為何不另立一個碑就好了,非要拆別人建的碑不可?即使同為原高砂義勇隊成員,都可能對自己所參與的歷史有極為不同的看法,為何不能並存共列?一定要一個打倒另一個?

在台灣,敵國旗幟滿天飛的情況,相信大家也不只一次看見。有人天天公開升起中國的五星旗,有人插著中國旗子滿街跑,我看了也很不舒服啊,但是另一種感覺是:台灣真正是自由民主的國度,我以此為傲。如果有人在台灣可以公開替從不放棄武力攻打我們的國家宣傳,那有人插個日本旗子為何不行?何況建碑團體已出面說明旗子主要是高砂義勇隊的隊旗而非日本國旗。

針對台北縣政府執意拆碑,泰雅爾民族議會發表聲明,指出:「請讓歷史的歸於歷史,尊重當事人之歷史記憶,切勿因個人政治好惡抹煞當事人的歷史情感;況且對原住民族而言,不管是當時之日本或是現今之中華民國政府,都是外來統治者,對於統治原住民族及處理其傳統領土等事至今都未真正取得原住民族之同意,因此無權替原住民族之歷史做任何的解釋及評斷。」說得很好。


台灣的社會看似多元,事實上許多歷史記憶在過去外來政權的意識形態壓制下被切割斷裂、扭曲變形。要消除這種傷害,必須讓不同的歷史記憶得以自由傳承,台灣才能蛻變成懂得寬容、尊重的自由民主國度。讓我們以台灣的自由民主為榮,保障對他人無傷害性的表達權利,對你不見的贊同但事實上存在的感情與歷史意識多一些同理心和尊重。

11 則留言:

  1. 今天早上看到的新聞
    學務官僚遭難之碑 北市府擬拆遷 學術界抗議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6/new/apr/10/today-life4.htm

    政治歸政治,老師歸老師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6/new/apr/10/today-o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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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剛想上來通報芝山巖的碑文,佳儀已經先報了。
    我在報導上看到有人質疑當出龍應台當局長的時代說不拆,現在的廖鹹浩卻說要拆,是不是馬英九下的決策,廖說跟馬英九無關。而且廖的言論很中國,認為「今日許多不斷發出歷史雜語的人,都是昔日受過良好日式教育、獲得一定利益的中產階級,他們的史觀與歷史見解有很大的檢視空間。」
    真是夠了!拿面鏡子反射回去,他自己的史觀與歷史見解一樣有很大的檢視空間,卻可以假藉公權力去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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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台灣是不是日本的殖民地?
    黃文雄的新書
    「台灣不是日本的殖民地/黃文雄」
    http://w1.southnews.com.tw/modules.php?name=News&file=article&sid=281

    嗯,這麼多的史觀,如果有市場分析師,ㄧ定可以出一篇分析結果提供給出版社作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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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黃文雄的新書……從連結網頁上的文章看,這種大膽的論述會不會讓台灣的歷史詮釋「亂上加亂」?台獨本土勢力已經被中國和島內統派扣上「媚日」的大帽子,現在黃先生這樣的文章我們如何回應?

    這裡面要追問的是:
    1.黃先生提到日人對台的正面政策和方針,是經得起檢驗的嗎?不管是或否,都勢必要更多人挖掘相關文獻。

    2.即使黃先生所提的日人對台政策和建設屬實,真的這樣當年台灣就不算日本殖民地嗎?
    甚至黃文中流露的那種近乎「應該要感謝當年日本佔領台灣」的心態,甚至在這篇文章中明白宣示「戰前的日本人,尤其被斥為『殖民地統治者』或『侵略者』的日本人,實際上是很正派的人。」、「戰後的日本人沒有資格批評戰前的日本人」,在當前分裂的台灣社會,又會造成怎樣影響?我們能否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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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有一個朋友最近到匈牙利去商務考查。對匈牙利人處理他們史觀衝突的方式大表敬
    佩。匈牙利位處東歐各民族流動爭奪的地帶﹐被很多國家侵略和殖民過﹐境內民族
    複雜﹐歷史觀點的斷裂和衝突跟台灣一樣嚴重。

    經過各族群折衝的結果﹐他們處理歷史遺跡的方式大致是這樣。如果是沒有爭議的﹐
    就讓其留在原址附加歷史說明。如果是有爭議但不能移動的﹐就在原處附加歷史爭
    議的說明。如果是有爭議而且是可以移動的﹐像是紀念碑或銅像等等﹐就在已經建
    成的公園裡加建紀念特區﹐把不同時期的歷史遺跡搬動到應屬的展示特區內﹐在該
    處附加說明。說明的內容忠於原來設立遺跡時代的歷史論述﹐跟遺跡的內容相符﹐
    並指出紀念碑的原址在哪裡。但是更加強說明後來因為有什麼歷史爭議﹐所以透過
    什麼協商﹑在什麼人和什麼單位的授權下遷移至該處。

    匈牙利人用這種智慧﹐把一些甚至從俄圖曼土耳其帝國﹑奧匈帝國時代有歷史爭議
    的遺跡﹐一直到前共產時期的各種列寧﹑馬克思﹑蘇聯的史達林﹐還有匈牙利共黨
    領袖的銅像和紀念碑﹐通通搬到公園展示特區裡當做博物陳列。聽說外國觀光客還
    挺喜歡這樣對匈牙利歷史的集中介紹。解決了當地的歷史爭議而且還賺觀光客門票。


    我們如果把那些“蔣公”和”國父“的銅像都遷到公園特區展示﹐說不定有人會專
    門去研究造型和製作廠商﹐把威權時代的威權形象做個歷史整理寫點東西發表也說
    不定。就看我們有沒有像匈牙利人那種協商的能力和處理多元歷史的智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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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謝謝佳儀、小淘提供學務官僚遭難碑的相關新聞,看了只能大大嘆口氣!

    自由時報那篇師大教授的投書,為何必須用筆名?這是我另一個嘆氣的理由。

    暫時無心也無時間處理這些紀念碑和銅像爭議。anarch之前有提供poiesis 那裡的相關討論,有興趣者可過去聊。

    anarch,我對旅日作家黃文雄的看法和你一樣。真是亂上加亂。兩個極端的法西斯(中國與日本)對決,幹嘛台灣得在裡頭當工具?和日本右翼的親近,絕對無法創造出台灣自主的機會,反而會讓台灣獨立運動走上死胡同。這種趨勢令人憤怒又傷痛。

    Tony提出匈牙利的例子,真的很棒。能不能寫成一篇投中國時報或自由時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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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我也贊成Tony江匈牙利的例子寫成一篇文章投稿,畢竟在兩個極端撕扯的現在,我覺得這點應該可行。

    不過像高砂義勇紀念碑或芝山岩的紀念碑如果移到展示特區,會不會引發其他爭議?
    例如芝山岩學務官僚遭難之碑,或許應該立在士林國小原址才有意義?如果要考慮校外民眾的情感,或許可移至校內?

    總之,期待Tony動筆,把想法寫下來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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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我的朋友懂英文但不懂匈牙利語。所以是從匈牙利觀光單位出版的英文旅遊解說和朋
    友的英文說明裡得知。我則是從他知道。已經是轉了好幾手的消息。我想就張貼在
    這裡就好。改變的了一個社會的不是多數膚淺的隨眾﹐而是一些會思考願意花功夫
    解決問題的政策家。這些跟上時代的人都在看像這樣的部落格。所以我倒不覺得一
    定要貼到我們都快嫌死了的“大眾”媒體。那些只會隨眾做事的政客﹐雖然拽的了
    一時﹐但是如果必須進行公眾辯論﹐都只是會吠的狗﹐很快就會惹事下台。

    就這個個案來談﹐紀念碑本身是不是只是一個紀念碑﹐或已經宗教性地“神聖化”﹐
    變成是部落的圖騰或招魂的神主牌。後者會大大增加協調的困難度。

    回到衝突歷史觀點並置的問題。這應該是一個文明開發國家﹐在處理其族群議題和
    多元歷史上最基礎的工作。台灣是不是能成為一個開發國家﹐不在經濟指數﹐而在
    於像處理這種人權和歷史解釋的成熟度。也就是能不能把並置共存的協調習慣深入
    大眾的觀念裡﹐把不干擾別人﹑按照其意願的存在當成是豐富自己文化的資產。我
    說並置共存是基礎﹐表示還有比其更高的階段。目前來說﹐連美國的文化都只到並
    置共存。

    比並置共存更高一層是對話。如果從歷史遺跡的導遊說明來看﹐不同的歷史觀點並
    置只是讓參觀的人看到立場的差異。更深入的解說﹐是在並置之下進一步說明 A 觀
    點的人看到 B 觀點的評論和反思﹐也寫 B 觀點的人看到 A 觀點的評論和反思。不
    過這種導遊說明會很長﹐通常不用靜態的告示版呈現﹐而是用小展覽廳裡的多媒體
    影片播放﹐或是製作成公共電視的節目。

    要透過這樣的參觀和對話﹐新的共識會慢慢建立起來﹐直到有一天﹐並置的展示版
    又可以寫成一塊就好﹐不再有對立的爭議。這種成熟的開發度是需要極大的自制和
    時間來培養。但這才是民主和自由真正的落實﹐不是爭投票和政黨輪替而已。

    野蠻的做法就是不經過這種耗時辛苦的過程。反之﹐一拼來個你死我活﹐由拳頭大
    心裡狠的人寫歷史。這種求快求爽﹐表現出的只是一隻會寫字﹑會賺錢穿衣服而且
    自私的野獸﹐不論長的多像人﹐都不是進化開發的生物﹐對全人類的整體文明沒有
    什麼貢獻。所以國家有錢有強大軍力沒什麼了不起﹐這不決定文化開發的程度﹐也
    不是國際上評定開發國家的標準。歷史上野蠻強大的國家興起又消滅了﹐沒有什麼
    是永久。但是﹐人類理想和善意的概念會長存﹐一直鼓勵個人學習容忍和同情來提
    昇人類整體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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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抱歉,因為心裡有點在意,再岔題一下:
    上面那位「旅日作家黃文雄」和「刺蔣的黃文雄」、「前台權會長黃文雄」應該不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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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當然是不同人。唉!有個菜市場名真可憐。

    刺蔣案的黃文雄不管在思想和作風上都和日本這位黃文雄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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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我自橫刀仰天笑2006年4月14日 上午9:41

    「今日許多不斷發出歷史雜語的人,都是昔日受過良好日式教育、獲得一定利益的中產階級,他們的史觀與歷史見解有很大的檢視空間。」

    這不就是另一種撕裂族群,挑撥離間的惡質行徑?
    還記得周錫瑋縣長當日與幾個來台拍照的日本觀光客起衝突,還一附自以為是抗日英雄的得意樣,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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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戒嚴又解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