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9日 星期二

敬悼葉笛

和葉笛先生並不算熟識。幾年前決定再度進修時,因為指導教授是葉笛先生的好友,經常以極推崇的語氣談到這位前輩詩人,有了碰面的機會,就跟著學姊叫起「葉笛阿伯」來。

認識葉笛阿伯的人都由衷喜歡他。他是如此謙和、豪爽,沒有半點文人傲氣,對人總是自然流露出關懷、親切,時時顯得怡然自得,好學之心比年輕人更旺盛。他對年輕人總是盡力幫忙,不斷給予鼓勵。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個某國外著名教授演講的場合,他算是這位教授的先輩,名教授對他表現出極尊敬的態度,但是他只是笑笑,不肯去坐大位,很認真地坐在學生當中聽,連學生發言都很注意,散場後,他主動向我說:「你問的問題很好,可以朝這方向去做進一步的研究。」讓我既驚訝又感動。

知道葉笛先生這號人物後,記起很久以前看過《文季》上有葉笛的作品,家中也還有一本他所翻譯的《羅生門》,便翻找出這本字印得很小的小書來看。他的翻譯做得很嚴謹認真,中文寫作在那一輩的台灣人當中是相當出色的。

我的老師時時告訴我們,作為一個台灣文人,就應該像葉笛。如果台灣文人個個像葉笛,台灣文學的發展應該不僅是今天這種局面。他從不炫耀自己的學經歷,不拉幫結派,但是對文友十分友愛,鼓勵後進不遺餘力。作品不多,但是量少質精。而當他看到前輩作家的作品越來越沒有人會讀時,寧願犧牲自己創作的時間,而投入譯介日治時期作家作品的工作。

老師還特別稱讚葉笛阿伯的「以行動愛鄉土」。葉笛在日本當教授,日子過得不錯,但是他到可以退休時,立刻返回台灣定居,不謀求任何職位,不求名利,只用心在寫作、翻譯、與好友相聚、享受府城優閒生活趣味。

葉笛阿伯生病後,Karla和台語文學作家們曾一起去拜訪他,原本強壯如大樹般的白髮童顏老詩人,已被病魔折磨得瘦削憔悴,但是談起文學界的種種還是充滿關心、目光炯炯,向那些年輕寫作者說了許多鼓勵、期許的話。有這樣的長輩在支持,充滿挫折的台語寫作者感覺有了希望與繼續走下去的力量。他的離去,真的是台灣文學界一大損失啊。

今天在台南開元寺,看到一棵健壯茂密的菩提樹,讓我聯想起葉笛先生的形貌與人格。僅以此表達我對他的敬愛與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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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葉笛的簡介:

葉笛(本名葉寄民),1931年生,台灣台南市人,台南師範學校(今國立台南大學)41級普師科畢業,任職國小教師18年,後赴日留學,取得日本大東文化大學日本文學學士、東京教育大學日本文學碩士學位,繼續於大東文化大學日本文學修讀博士課程畢業,並於東京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從事中國近代思想史研究兩年,專攻日本文學、中國近代思想等,後定居日本,並任教於東京學藝大學、跡見女子大學。在日本將近30年的歲月中,於東京和在各大學任教的朋友們組織「台灣學術研究會」,每月邀請日台教授演講,並每年出版一冊《台灣學術研究會誌》。1993年退休後歸返台灣,定居於台南,除持續性地耕耘文學園地、永不間斷地專事文學寫作、翻譯外,也於永都長青福利館擔任日語及台灣文學之研究教師,貢獻所長,傳承智慧於後學。葉笛早期以詩人知名,已結集出版的詩集有《紫色的歌》、《火與海》;散文集《浮世繪》;評論集《台灣早期現代詩人論》、《台灣文學巡禮》。譯著十數種,包括日本文學《羅生門》、《地獄變》、《河童》、《太陽的季節》、《中原中也論》,以及日治時期台灣前輩作家作品,如吳新榮《震瀛詩集》、《亡妻記》、江文也《北京銘》、林攀龍《人生隨筆及其他》、楊熾昌《水蔭萍作品集》等。返台後參與多種日治台灣文學研究計畫如《楊逵全集》、《楊雲萍全集》、《龍瑛宗全集》之翻譯工作,為九○年代的台灣文學研究作出極大貢獻,亦是著名詩人、翻譯家、評論家。

(摘自《葉笛全集》招標公告)

10 則留言:

  1. 上禮拜還在係辦聽到一些關於葉笛老師的近況,
    沒想到葉老師這麼快就走了...
    上學期末我們師生還要去探望他,
    但葉老師低調的作風,還是婉謝我們了。

    還沒進成大前,有一次跟佩蓉他們和葉老師吃飯,
    因為台灣文學館開館活動的府城文學地圖導覽活動,
    有很多事情要向葉老師請教,他親切的態度,還有給我們這些文學研究後輩的勉勵,留給我很深刻的印象。

    看著一位位台灣文學的前輩凋零而去,
    在心裡不禁暗暗告訴自己,該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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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令人遺憾而難過的消息。
    幾次聽葉老師的演講都是說不上來由衷的喜歡。(每每猜想葉老師年輕時一定很帥很迷人,有一種日本和台灣綜合得剛剛好的味道。還有他喝酒的瀟灑海派,品味很好的那種。

    印象最深刻的是去年的南鯤鯓台語文學營,年紀這麼大的前輩作家,對台語文學不僅抱著期待,還衝得很前面寫台語文學史詩的長篇評論還有講課,不慍不火,溫厚且不失幽默。

    營隊最後一天,代表年輕一輩上台說感言,望著坐在台前的前輩,個個白髮斑斑,我開玩笑跟年輕人們說,大家看看這些前輩們就像那句:老兵不死,只是凋零。我們要加油要準備好接棒!聽起來像詛咒,卻是時時警惕自己,凋零的可只是這些仍為台灣奮力的前輩呢?想起台灣的種種,忍不住都是擔憂.........

    豆腐魚說得對,我們該長大了,而且要再快一點。長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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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要幫老師作的事... ... 還是遲了一步
    也許大哥說的對 那樣的申請對老師來說可能不是最重要的

    但晚了一步
    還是很難過

    你們都說的對
    我們要快一點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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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接到Judie的電話,很感動,也有些懊悔。因為葉笛阿伯最後的日子是在新樓的安寧病房度過,我每次來去醫院,都要經過神學院,幾次嘗想去看你們姊妹,去了就會說到阿伯的事情。可是種種考慮,加上不瞭解你們對阿伯敬愛之深,所以真是遺憾——是我對你們——阿伯沒有遺憾,他到最後一天還是這麼說的。

    放下電話,我心潮產生新的波瀾,有別於我比較熟悉的葉笛阿伯家人的不捨和阿伯朋友間的肝膽相照之情。Judie傳達給我的應該是台灣文學薪火的精神牽引力量,這薪火即使微若一絲線香,仍然讓我震動不已。你為葉笛阿伯所做的精神素描十分精確,這是理性上敏銳的直觀,但也是一種感性的理解與共鳴,我每每覺得,葉笛阿伯對台灣文學以及文學研究後輩所做的奉獻,如果只得到理性上的評價是不夠的,只在學術圈子裡被廣泛的引用也是不夠的,因為那都是用腦袋,不是用心。心的理解和相惜相敬,才是真正要傳承的薪火。我從你的聲音話語,接收到了那份溫度,也感受到來自後輩的真情,一時之間低迴難去,也找不到盛放容受的容器,所以只好回頭來傾倒在你這裡。

    我們此刻共同思念阿伯,懷想阿伯。這股精神意念若化為水,應該是滔滔大河,可以洶湧奔海而去了。阿伯這樣純潔無私的靈魂,會祝福台灣和台灣文學的,只是他們這一世代凋零之後,這種無私的襟懷會不會也跟著淡了?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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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是抱著祝福的心看葉笛阿伯遠行,相信他那麼灑脫的人一定走得毫無遺憾。不再受苦,永享福樂。

    但是在豆腐魚那裡看到「來不及」三字,眼淚就滾下來了。

    shami的這段文字,更讓人心頭酸疼起來。酸疼的是恨自己的無用與不長進,如Bichhin和豆腐魚的「該長大了」的感慨;酸疼的是和shami一樣的擔心他們這世代凋零後、許多精神美質是否也跟著消失?

    感謝shami肯定我對葉笛阿伯的精神素描,這是很大的安慰。願我們都能成為像阿伯一樣、擁有大樹一般的寬闊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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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也表達我的不捨和哀悼,
    之前笠詩刊和創世紀都在作葉笛專輯,
    現在看來,好似個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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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騎腳踏車去參加公祭, 想慢騰騰地穿過葉笛阿伯那麼愛的台南市街, 也是一種紀念.
    他說要大家微笑乾杯, 灑脫地送別.
    但是頭一位前去乾杯的郭楓哭成一團,大家的不捨之情就更強烈了. 怎麼可能微笑呢?
    我正在寫即將出版的小說集的序, 就把最後一段獻給葉笛阿伯:
    在寫此篇序言的時,詩人葉笛過身去我去。參加公祭,送他一蕊玉蘭花,為他飲一嘴威士忌。身軀熱,玉蘭花的芳味嘛猶在身邊,心頭猶因為深深的毋甘,酸擱疼。想起最後一擺與他見面的時,他有講:「妳是會當寫的人,著繼續寫!」但是轉來台灣兩冬,心真無閒,壓力沉重,我在創作上,竟然交白卷!
    葉笛阿伯無看著我新的作品就過身去,他加入天使的行列。我只有用這本小說集獻互他,以及與他同時代的先輩。願在威權時代與自由時代攏無失落天真與熱情的詩人,親像咱用肉眼看袂著的天使,繼續陪伴咱,行向台灣詩文的花蕊四界開的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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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來不及~我來不及送他..在慈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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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昭文學姐
    你對葉笛老師的描述真的十分貼近,彷彿他的人格和風範還在眼前,這樣值得敬佩的台灣文學前輩會何凋零地這麼快呢??真是不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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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戒嚴又解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