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謝綸
(謝緯之弟,名古屋藥專畢業,南投人。曾和謝緯一起每個禮拜四跑北門為烏腳病患動手術十多年。)
二兄(謝緯)和孫理蓮牧師娘曾經一起到山地巡迴醫療,有同工的經驗。後來孫牧師娘告訴他北門嶼那邊的烏腳病患很可憐,需要一位外科醫生去幫忙作切除腳的工作,因為他們常常痛到受不了。
孫牧師娘出計程車錢,我準備手術器械、消毒等設備,和我二兄,每個禮拜四早上十一點從南投出發,在嘉義吃中飯,去到北門嶼約下午兩點。一到就開始工作,手術之後在王醫師那裡吃晚餐。
一開始去,病人並不是很多,第一次可能只有一個人吧。但是我憑記憶可能不準。後來越來越多人。不是每次都很忙。但是也有非常忙的時候。比較多人的時候也有弄到十一、二點,吃過點心才上路,回到家已經凌晨兩三點了。我們都是找一位南投市的計程車司機,叫做「阿枝」,很老練,開車很穩、很細心的人。
當時那裡沒有手術房,先用王金河長老的診察室就當手術房,用一張桌子還是椅子拼成一個手術台,消毒過的布一鋪就當成手術台了。實在是相當克難。因為感受到那些人那麼難受,實在太可憐,所以盡量去做。當時去的就是謝緯,還有我,後來又有劉敬成(現為赤水教會長老),他是我二兄的助手。我們跑北門大概有超過十年的時間。我記得十週年紀念時王醫師有辦一桌很豐盛的筵席請我們。
當時不但手術免費,病人在此吃住也都是免費。這都是孫牧師娘那邊出錢的。患者的支出相當驚人。我們只是出工,還有準備手術用的器械。我們並沒有從芥菜種會拿錢。王金河醫師比我們辛苦好幾倍。手術完後他都親自把病人抱去病房,真是不容易。他這個人為烏腳病的奉獻遠勝過我們的付出。
烏腳病的治療,為什麼一定要切除腳呢?這種病的成因雖然當時不清楚,但是就是會造成血管壞死。血管壞死後不把腳切除,不但會很痛,而且也可能引起其他病症。這種治療方式是自古就知道的。除此之外無法解決。
我們去北門時,除了醫治烏腳病患外,其他當地人的病症也有幫忙處理,如疝氣手術、盲腸手術等等。
謝緯曾說,那些外國人離鄉背井來關心我們、拿錢來幫我們,那我們豈能不關心?不能夠輸那些外國人。這些兄弟姊妹需要我們,能夠做多少就做多少。
二、王綉雲
(北門鄉人,烏腳病免費診所最早期的護士長,和王金河醫師夫婦情誼深厚。)
小學畢業後考上台南女中,因家貧不能升學而到姊姊家幫忙,民國50年回到北門,當時長老教會台南中會已經在北門設佈道所,還有一個免費診所,不是針對烏腳病的,是對一般疾病,如治療砂眼等等,有一些醫師會來義診。北門當時只有王金河醫師和王明順是基督徒,他們很熱心投入傳道的工作。王金河醫師發現當地很多烏腳病患,這些病人非常痛苦,聽說常常有人上吊自殺。後來有一些外國人來關心,有人告訴芥菜種會的孫理蓮女士,她就決心在此設烏腳病免費診所。沒有醫師,就請在地的王金河醫師兼任。有一個機會王醫師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在那裡工作,我想可以做做看。沒有想到一做就是12年。
當時每天下午免費診所都有很多病患,來自北門、學甲、嘉義縣等地,好像都有幾百人。我們除了醫療工作,也同時做傳福音的工作。門診完後,病人等著領藥,我們就唱聖詩、讀聖經,短短的佈道,然後才開始發放藥品。
我一開始就在免費診所工作。其他工作人員,有王醫師診所那邊的藥局生,我們都是兩邊都做。護士有兩位。後來因為病人增加,又從芥菜種會的護士學校來幾位原住民護士。
工作內容包括:每天早上為住院病患敷藥、注射,中午開始要忙門診患者,包括向他們傳福音。到晚上,又開始忙住院病患,還要在病房內帶領他們做禮拜。當時的工作可說是整天,沒有上下班,半夜病患有需要也得起來服務。我和王美嬌兩位護士要照顧80個病人,實在是很忙。手術的時候,也得去幫忙。除了烏腳病以外,也治療其他疾病。當時謝緯醫師實在很辛苦。
我經歷了從沒有教堂到有教堂,沒有醫院到有醫院,眼看著這些從無到有,真的很不簡單。最初診所是借王醫師的診所,教會也是租附近的房子。醫院還沒蓋之前,就有住院的病人了,那時候先去租民房來當病房。當然設備實在是很簡陋。當時開刀房沒有冷氣,地上只放了一支小小的電風扇在吹。有時候病人死亡,開刀房就當成臨時太平間。實在是很簡單克難。是上帝的帶領,才能夠在那麼克難簡陋的環境下,沒出什麼事情,這麼多年平安度過,一切都很順利。
烏腳病患常常都很窮困,家人也不想理睬,所以有時醫院當中有病人去世,沒有人出面辦後事,教會的長老執事就去到學甲買木材,自己釘棺材,護士得幫死者洗身體、換衣服,王醫師就像做「司公」一樣做禮拜、安排下葬的事。我記得有四五次這樣的經驗。
我們和患者的互動相當良好。他們到了醫院之後,就不再絕望,得到了希望。這是一個讓他們安心的地方,他們也很信任醫護人員。這是一個充滿愛的團體。
王醫師娘出身六甲的世家,願意陪王醫師在北門行醫,實在很不容易。她最初對王醫師那麼專注在烏腳病院的工作,對自己的診所反而不那麼用心,非常不能接受。但是到後來,她發現這真的是很有意義的工作,不但贊成王醫師做,自己更投入手工藝工場,親自去學甲學習如何織草蓆,回來教病人做。在草蓆工場中,她負責做草蓆車邊的工作,還有親自去接洽草蓆的買賣。我記得當時台南中會有什麼大型活動,她就會親自帶著一些草蓆去擺攤賣。除了草蓆,我們也做皮包等產品。
三、王慧美
(台東阿美族,芥菜種會護士學校畢業,曾在烏腳病免費診所工作三年)
我是台東的阿美族。那時候原住民受教育的機會比較少,芥菜種會通過教會發布消息,告訴我們花蓮有個基督教芥菜種會護士學校,歡迎原住民的女孩子去讀。因為我是大姊,底下弟弟妹妹很多,所以聽到芥菜種會的護士學校是免費的、還提供吃住,制服也是學校發的,就很高興去讀。
在學校的生活實在非常快樂。校園很美麗,老師很專業,學生什麼族群都有。唯一遺憾的就是這不是政府立案的學校。畢業後,老師幫我們安排出路。孫理蓮女士辦了很多療養院,痲瘋病的療養院、肺病的療養院,還有育幼院等等,所以有些畢業生就是到這些地方去。我這一班有六七個人,包括我在內,老師安排我們到馬偕醫院工作。我有一位同學到現在還留在那裡。後來我們的護理老師也轉到馬偕護校教書。我在馬偕醫院很不習慣,一年後就向老師說我想換地方,老師就跟我說台南烏腳病院需要護士,我們一共有三個同學,就決定到台南來,從事不一樣的服事。
對我來說,北門真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到很可怕、很不習慣。那裡的人都是講台語的,我們原住民幾乎都不會講台語。我們就看電視的黃俊雄布袋戲來學台語。到北門的時候,我18歲。在那裡工作三年多。有一個我們的學姊呂秀琴,比我早到兩年。
在那裡工作,很感謝王醫師和其他工作人員。因為我們實在覺得太陌生了。這個地方和我們所熟悉的台東、花蓮鄉下完全不一樣,舉目都是鹽田,都是水,非常荒涼。環境實在不那麼理想,可是人情味滿濃厚的。從王醫師身上我們真的學習到很多。他那種愛心真不容易。他可以把病人背來背去,還有我們出診,看到病人住家環境那麼骯髒可怕,王醫師都不怕。烏腳病是會發出惡臭的,那種臭味不是我們一般想像得到的,我們去都會戴口罩,可是王醫師都不戴口罩。
我們去的時候,是病人最多的時候。新的大樓蓋好了,還有草蓆工廠,舊的門診開刀房的樓上也滿滿都住著病人。男女病人的病房是分開的。那棟新的大樓還有設計讓輪椅上下的斜坡,我覺得很不錯。住在醫院的病人都是殘廢的,生活很困苦。都是靠孫理蓮女士募款來提供幫助,還有王醫師這樣東奔西跑。
不過那時候的資源真的是太少了,這次我回去重新看到當時的設備,發現現在看起來設備真的是簡陋到極點。那時候的病人真可憐,政府的資源沒有給他們很多。病人睡的是鐵床,草蓆鋪著,下面有一塊薄薄的海綿,海綿沒有包。他們可能是習慣這樣吧,不喜歡鋪白床單。我們以前所受的訓練,病床一定要維持得很乾淨。結果來到這裡,發現以前所受的訓練根本用不上。新大樓還沒蓋好的時候,病人都是由王醫師背上背下的。我和護理長也都有背過。
在換藥的時候,病人都痛得哀哀叫,那時候藥品也沒有現在好。他們晚上常常痛得睡不著,那種痛是我們無法想像的,他們會整夜一直哭叫。又看到有些小孩子也得到這種病,必須截肢,看得滿心酸的。這樣一個荒涼落後的地方,政府的手好像伸不到。
那時候的護士差不多有六個。王秀雲是護理長,還有她的妹妹,我的學姐呂秀琴,同學高新花、江金娘,還有我。江金娘是排灣族。
外科手術應該是王醫師有請外面的外科醫師和麻醉師來幫忙。不是每天都有。我剛去時,看截肢手術看得嚇死了,滿驚訝的。有一個房子專門放標本,裡面有很大放滿福馬林的水缸,我們在手術後必須把鋸下來的部位拿去水缸裡浸起來,因為這些標本都要送到台北去做研究。我那時候年紀很輕,覺得好恐怖,也覺得很委屈,怎麼會是做這種工作?我和同學必須扛著那些腳,到那裡掀開水缸的蓋子,放進去後還要把它壓進福馬林裡面,真的是嚇死了。那個房間我們平時很少過去,因為實在太害怕。
當時我並沒有參加開刀房的工作,只有協助搬那些腳而已。
那時候北門的環境真的很不好,到處都很骯髒,我覺得很受不了。沿海衛生條件實在太壞。有一次我的父母來看我,看到我工作的環境 ,說我在那裡太可憐,不行,他們不願意讓女兒繼續在這種環境工作,所以就想盡辦法要我回台東去。我沒有讓父母去看病人,他們只有看到教會旁邊的大水溝(運河)那麼髒,就嚇到了。
我想若以我現在的年齡去工作,會比當年好得多。當初當然也是有一顆熱誠的心,不過現在比較懂得別人的需要,也不會像那時候感到那麼害怕。
我們幾個原住民護士都是基督徒,應該可以參與到教會的服事,但是因為語言隔閡,我們很羞怯,不敢去參加聚會,傳道人也沒有特別招呼我們。雖然王醫師在教會當長老,可是感覺上醫院和教會沒有很多配合。後來我們主動在聖誕節的晚會上獻詩。
病人對我們很好奇,因為我們長得比較不一樣,又從城市去,穿得很時髦。我們原住民不會講台語,溝通有困難。但是我們適應能力很強,很快就學會台語。現在想起來,應該多和病人聊天,向他們傳福音,但是那時候比較不知道要這樣做。我們就是幫他們換藥、打針、換點滴等等。
我們住的地方是綉雲姊幫我們找的,租當地人的房子。我們三個人自己打理生活。我記得我很喜歡買饅頭來吃,還有綠豆碰。薪水比起其他地方是比較少。
王醫師對我們很客氣,因為語言不通,都是透過綉雲姊翻譯。我們有點怕他,應該說是敬畏吧。王醫師娘我們也常見到,她很愛漂亮。有一次很難得,王醫師帶我們去旅行,坐他的豪華金龜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金龜車。
那時常有大官來參觀。我記得謝東閔來過,蔣經國也來過。他們來的時候,我們好緊張,排場真不一樣。不過我們只是在後面忙,都是王醫師和綉雲姊在接待他們。前一個禮拜就要做很多準備,要弄得特別乾淨。
上次我帶教會的人去到烏腳病院,看到這裡變成紀念館,真的很感動。看到老照片上面有我,好興奮。雖然只在這裡工作了三年,卻很有意義。當初覺得這裡的工作是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沒想到現在還有人紀念。
四、謝薰芳
(台南神學院畢業,1964年曾在北門嶼教會擔任傳道師)
我在讀神學院五年級升六年級的暑假,曾經去北門嶼教會實習,台南神學院畢業後,抽中台南中會,我就主動志願要去北門嶼教會。北門嶼是沒有人想去的地方,會友人數少,衛生環境很糟,要不是很有愛心、對醫療傳道有負擔的人,是待不下去的。我在神學院時,就常跟新樓的巡迴醫療團去偏遠鄉下工作,覺得若可以和醫療團隊合作,減輕病人肉體與靈魂的雙重病痛,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我在那裡實習時,聖誕節到了,台南空軍基地的美軍有位士官是黑人,叫做Mr.Walk,很有愛心,是個基督徒,發動他們裡面的人,開一輛大卡車,送了一隻豬和許許多多的東西來,奶粉、奶油等等。我們非常歡迎,也向他們說明醫院的困難。當時連個手術燈都沒有。後來他們果然送了一組手術燈來,幫助非常大。
我在北門嶼教會實習時,已經知道那裡的情況。上任當傳道後,起先還是不習慣。一天要講好幾篇道理,門診之前就要把病人集合起來,帶他們唱詩、短講,接下來還要幫忙護士的工作,包藥,甚至注射,這是下午兩點到五點的工作。晚上患者都聚集在庭院裡,有些人自己慢慢移出來,有些要我們去揹出來,然後大家就唱聖詩。當時的聖詩大概三百多首,很多病人都能夠從第一首一直唱到最後一首。晚上八點一直唱聖詩,到十點多才有個禱告會,然後大家進房去睡。為什麼需要這樣的聚會,是因為烏腳病患者24小時都疼痛不堪,他們說痛起來像是老鼠在啃,非常痛苦,所以我們一直唱歌,讓他們可以暫時忘記疼痛,而且晚上比較好睡。也些人還是整夜痛得睡不著,就需要護士幫他們打止痛藥,但醫院盡量不給他們用止痛藥。我們也常常半夜要去安慰這些病人,為他們禱告。
禮拜四開刀的時間,因為工作人員不夠,我們也都要進開刀房幫忙,做護士的工作。當時在手術房裡面的人,有王金河醫師、謝緯牧師、謝綸,有時謝緯牧師還帶助手來幫忙。開刀的患者什麼都有,不一定是烏腳病。包括婦女病、乳癌、子宮瘤、疝氣,都必須開刀。
有一次有個胃癌的病人特別麻煩,拖特別久。當時我們都是為他禱告後,把他送上手術台,我們消毒、換上手術服,將他的身體按下,打一針做半身麻醉,就可以開始作手術。若半身麻醉不夠,才用全身麻醉。這當時然是古老的方式。只能用謝緯的弟弟謝綸來做麻醉的工作。這次這位病人可能因為喝酒喝很多,不易麻醉,一個半小時就醒了過來,當時已經進行到縫合的部分,因為會怕、會痛,就一直亂叫,胃像汽球般脹了起來,謝緯醫師很緊張,一邊要把肚子按回去,一邊跟病人說:你再叫就要把你扔著不管了。這次的手術經驗真是驚險。
當時的手術房很簡陋,地板和牆壁都是水泥抹一抹而已,也沒有冷氣,只有電扇。北門嶼衛生環境很糟,蒼蠅到處亂飛,連手術室都有,所以我們還得隨時準備打蒼蠅。謝緯醫師在手術中是很緊張的,他一伸手護士必須隨時知道他要什麼器具,有一次護士拿錯了,他隨手就用力摜到地上。這一幕讓我了解那麼慈愛的謝緯醫師,在緊張的時候也是會脾氣不好的。
教會當時的信徒,除了病人之外大概只有十多人。每次做禮拜我們都要去把病人抬下來做禮拜。連病人在內,大約有四五十人做禮拜。病人當然無法奉獻,所以教會經濟情況並不好。我們也在那裡辦夏季學校,教英語,有一百多個學生。我們也會定期去探訪居家的病人。病人的範圍非常廣,最遠還曾經到過高雄小港。另外還有牛奶站。孫牧師娘去國外募了很多錢,除了幫助烏腳病患之外,牛奶站每天早上泡牛奶,是美國提供的脫脂奶粉,供應當地人免費喝。有請人做這些工作,但是我也得去幫忙。
北門那地方的人很迷信,得到烏腳病的人,常被認為是有做壞是被神明處罰,或是被人咒詛,所以大部分的家庭都不接納烏腳病患者,患者往往被送到南鯤身廟去當乞丐,非常可憐。患者因為迷信,到處問神亂用藥,常常到我們這裡來的時候,傷口慘不忍睹,甚至有生蟲的。醫院收留這些人後,他們即使痊癒也不願回去,因為切斷了手腳,在那迷信的地區,仍認為是不吉利的人。所以王醫師和孫牧師娘就想辦法讓病人能夠繼續在醫院住下,就辦了織草蓆的工廠。又研究出用草蓆做手提包、做枕頭。本來是透過教會管道賣,或是政府機關幫忙買,後來賣出名氣來,很多人買。患者如果多做一點,也可以分到一點工錢。
我在當時也遇到幾次病人死亡而沒有家人出面處理的事情,如退伍軍人。鄉公所也不管。我們就自己去買木材,有會友會釘棺材,我就躺進去看可不可以。王醫師開死亡證明,然後我們找公墓的幕地為他安葬。
北門實在是很落後而不衛生,當地很多漁塭,主人都是有錢人,不住在當地,留在當地的就是替人看漁塭的,或是在鹽場做工的。整天浸在鹽水中,對身體也不好。當時的房舍都非常低矮,居民生活非常艱苦。我想現在衛生環境改善,還有自來水,是烏腳病減少的重要原因。這是政府關心後才有改善的。
我在那裡的時候,是免費診所的顛峰時期,住院的病患曾經高達一百五六十人,有些人是出去又回來的。原來只有王綉雲和王美嬌兩位護士,顯然不夠,所以後來又有增加幾位原住民護士。
我當時尚未結婚,雖有女朋友,但是人家一來看到北門嶼這樣的環境,就嚇得不敢嫁我。當時因為年輕,很想結婚,就決定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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