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完8月初去世的消息傳出,很多人紛紛在臉書上寫下對她的懷念和敬意,我卻處於失語狀態。
碩士班畢業後半年,有機會到中研院民族所擔任吳乃德的助理,編寫高雄縣研究叢書的政治發展。想搬到中研院附近,淑文就介紹我給洪麗完,都還不認識她就大方接受我當室友,和她一起在汐止合順街租屋。
當時麗完是台灣史田野研究室的研究助理,我們成為生活的夥伴,也在專業知識上有一些交流,因為她和我的老師張炎憲的緣故,和當時在台灣史田野研究室的人們變得很熟。她教我跟會存錢,我第一次跟會就是跟她辦公室的人們。生活上她很會安排,每天下班後煮飯、帶便當,我跟她搭伙,只分擔材料費,都是她在採買和料理,只有幾次是我買菜。她是彰化二林人,算是海口人,每天一定要吃魚或海鮮,我們家倒是沒有那麼常吃魚,和她住的那一年,吃的魚有夠多。幾個月後房東要漲房租,她拎著我和另一位室友找房子,一起搬過去。租的仍然是頂樓加蓋,夏天極熱、冬天很冷,木板隔間,很容易互相干擾。那段時間我常深夜接電話,吵得她無法安睡,實在很對不起她。諸多不如意,我們一起忍受過來,沒有吵過架,直到我工作結束南返,不得不結束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我搬家時,她微笑著,說一定要自己買房子,再也不要忍受租屋的不便。
麗完的個性很堅毅,務實又認真。她的工作很忙碌,仍把握機會進修,取得博士學位,幾年間買了房子,結婚生小孩,每年的學術產出質量穩定,觸角越深越遠。偶爾碰面,她都是家事公務兩頭忙的狀態,研究工作越來越有自信,有宏大的構想要完成。
我一直疏懶不積極,和她截然相反。她仍不時就丟給我機會。接下二林鎮志的編纂任務,要我認領一些部份去做,後來我因工作束縛無法跑田野找資料,未能完成,她找其他人善後,並未責怪我。後來又找我和張永楨、李力庸一起撰寫台灣史的大學用書,這次我有乖乖完成,書賣了近10年,還算不錯。原本計畫修訂再版,一年拖過一年,麗完突然病倒,不得不放棄。能夠和她合寫這本教科書,是珍貴的經歷。
2018年再到中研院工作,理論上應該可以常常看到麗完,但實際上碰面的機會很少。她更忙碌了,繼續事業和家事輪流操心奔忙。三年前好不容易約了一次吃飯,才知道她身體狀況不佳。她一直很瘦,這次見面,更是瘦到皮包骨。她強打精神,仍是那樣堅毅,談著自己的書已經寫得差不多,順利出版後就可以升研究員。沒想到那次聚會之後沒多久,就傳出她病倒的消息。起先寫mail給她還會回,後來連回mail的力氣都沒有了。聽說她的病況很苦,十分揪心,卻無能為力,成為心中冷冷的刺,不時浮出來製造疼痛。為何上帝這麼不公平?這樣認真求好的人,必須帶著遺憾、受盡痛苦離世?
所以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到那麼多人對她的懷念和敬意,她的家人或許可以感到一些安慰吧。盡管壯志未酬,未能完成寫了八成的書,仍可無憾,安然離去。
去年在紀錄片《社頂的孩子》裡看到她接受訪問的段落,覺得很讚,向朋友推介這個紀錄片。沒想到,現在只能在片中回味她的音容笑貌。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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