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入看守所拍攝死刑犯徐自強的前一天,為徐自強的母親拍了快照,讓她在後面寫些字,隔天帶進去給他。徐拿到照片非常高興,感動得哭了,仔細看這張照片可看到淚光。
Toshi Kazama拍了死刑犯及其家屬,也拍攝身為被害人家屬卻積極幫助兇手改過向善的杜花明。
左至右:Renny Cushing、同步口譯、Toshi Kazama。
Renny Cushing的父親在自家門口被殺害,在處理這個殘酷事件的後續事務時,他發現暴力犯罪受害者雖受同情卻缺乏實質的關懷與幫助,因此成立社團推動這方面的工作。他也發現判兇手死刑並不能減輕受害者的痛苦,只是製造更多受害者。他說有一次遇到殺他父親兇手的兒子,對方一開口就向他道歉,他覺得很不忍,也體會到兇手的家屬比被害者的家屬更痛苦、而且更少人同情。他向對方說:「你不必為你父親的行為道歉,因為你不是加害者。我的父親在墳中,你的父親在獄中,我們都失去了父親,而你所揹的擔比我更重。」一向就反對死刑的他,把廢除死刑運動和刑案被害者家屬權益運動結合,努力告訴大眾:「反對死刑和支持被害者,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杜花明、盧萍。
兩位美國人權工作者的報告相當精采,可惜花掉太多時間,以至於後來遠從屏東泰武趕來的杜花明沒有機會說她的見證(不過在場的人好像都早已知道)。另一位與談人盧萍,在短短時間內把其弟盧正受冤而死的故事講了一遍,告訴大家盧正是被整個國家的警政司法系統給謀殺的,並說明她們姊妹如何在立法院靜坐兩年推動「立法落實偵訊過程全程錄音錄影」,希望國民的基本人權受到比較好的保障,不要再有憑一份逼供出來的自白書入人於罪的情況發生。
這次活動很難得有位檢察長參加,除了一開始代表協辦單位法務部致詞(引用很多聖經,講得很有道理,讓主持人沒得發揮只得直接開始)之外,竟然還留下來參加到近結束。他聽了盧萍的話之後,站起來講了一堆回應,再度引用很多聖經節(抱歉,我不是那種很會記經節的基督徒,無法重述所引經文),重點大致如下:1.當了32年司法官的檢察長,這是頭一次聽到盧正的案子。2.檢察官和法官如果沒有證據,絕對不可能眛著良心判人死刑。3.法院判決若有疏失也僅能透過司法系統尋求救濟,監察院的調查報告不能推翻判決(這是因為盧萍提到監院報告出爐當天其弟被執行)。4.盧小姐應該學習杜花明,放下心中仇恨,原諒,不要再陷在這樣的憤怒情緒中(聖經說blahblah....)。
盧萍的回答強調兩點:1.兩個案子的性質差很多。殺害杜花明女士之弟的兇手很明確,動機和情節都很清楚,有個具體人物可以去原諒、去愛;盧正的冤死是國家的法律體系出了問題,家屬只是想要一個真相,並非想報復。2.她們想要的是防止類似事情再發生,想要幫助更多人,讓台灣社會變得更好、人權更有保障。
鏡中看見面色凝重的主持人。大幅照片為Toshi Kazama拍的杜花明。
比預定時間遲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活動非結束不可了。結論的幾句話很棒:
Cushing說:廢除死刑這個議題,經常引起相當多不同的看法,反映出社會種種價值觀和問題。可說這個議題事實上是觸到了社會病癥,讓我們一起找出病源,尋求治療的方式。
Kazama說:沒有療效迅速的萬應藥可治社會之病,但是只要保持不斷省思、討論、對話、學習,就有可能走向改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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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碎手記:
Lulu說,停好車進來找場地時,飯店員工說:「請向主辦單位反映,在華人社會裡,沒有死刑是不行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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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步了解相關議題,請參考:
美國「犯罪被害者家屬人權協會」(MVFHR, Murder Victims' Families for Human R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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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正案:
2004歲末「殺人影展」報導 (可以讀到盧正案及杜花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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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inule's BLOG:台北場的記錄與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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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寫心得:
心得是有點雜亂的。
首先是有關活動本身:
廢除死刑推動聯盟是個資源不多、無固定工作者的志工團體,辦這類活動用心可佳。可惜未能更有效地利用在地資源。選在大飯店辦這種活動,很怪,也有點浪費。很多教會可以免費提供場地、代為宣傳的。若不想和宗教團體扯上關係,也還有一些公共空間可利用。
要展示的東西太多,演講者時間太短,十分可惜。很多資料當然可以上網看或是找書來看,這次活動貴在人與人的互動、面對面的感動。這類議題,單是說理是沒有用的,感動了人,力量就出來了。怎樣讓更多人有機會接觸到、感動到,得再多花點心思。
其次是會場討論所引發的一些感想:
檢察長使用了公義、愛、寬恕等名詞,說司法人員不會故意害人,讓我感到不寒而慄。盧正案或許不是有人故意陷他入罪,但是從偵訊到審判過程中,就是有很多的因循、疏忽、不想多事。沒有人願意轉個方向來辦案,只想把已經寫好的故事演下去。這樣的辦案手法,難道不比惡意陷人入罪更恐怖?就是因為司法人員不願承認瑕疵,不願意思考其他的可能性,才造成遺憾。
他向一位滿腹冤情、追求真相的人一再強調:「你要放下仇恨、要寬恕」,很令人驚訝。我想他可能是出自真誠的關懷,但是這種不能設身處地、缺乏同理心的勸告,幾乎就是指責了。我馬上想起二二八平反運動初期政府代表者的聲音:「要忘記背後努力向前」,實在是在傷口上灑鹽的作為。那時候也有很多人不相信政府竟會屠殺人民,把和政府不同調者皆視為暴民。
陷於苦難的記憶中是非常痛苦、有礙身心健康的事,受苦者何嘗不想放下?真要幫助他們,得幫他們先挪開心裡的大石頭,讓他們體會自由的滋味。
盧萍說她們在立法院靜坐那段日子,每天都有好心的宗教人來勸他們「別再擾亂社會了」、「好好修行」、「要有愛心」等等,她們已經很習慣了。可是我聽到這類說詞還是很不習慣,很難不生氣。
盧家姊妹持續不斷為其弟喊冤,而且還將行動轉化為爭取犯罪嫌疑人的人權,其愛心是多麼令人感動!
不過,也幸好有這次機會,稍微可以窺探到司法體系保守、不容批判的文化。馬上開始擔心起6月12日司馬庫斯櫸木事件的二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