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0日 星期日

樹窠串起師生情

一場驚喜的師生會    郭惠卿 

  電腦網路的發達,串起了許多失聯的友情,也串起了失聯已久的師生之情。有一位我40年前教過的學生,從我大女兒部落格的文章中發現她是王逸石的女兒,便設法和我們連絡,這件事真教我們意外驚喜。

  她叫沈雅音是王逸石老師和我在淡江中學執教時的學生,都分別40年了,難得她還念念不忘我這位只教了她一個學期的老師。她信中提到:「我還記得你們離開時,我追着車跑,郭老師還一直回頭招手,那一幕我到現在還記得呢!」為了怕我們記不起來,她還特地附上一張初一時的照片,附註:「當然我現在沒有那麼可愛了!哈!」我一看照片就認得了,她就是當年初中部合唱比賽的指揮,初一就獲得第三名,高興得不得了哩!

 她信中告訴我,1981年她就移居美國,離開台灣快三十年了,目前是加州聖荷西迦南教會的宣教執事。今年七月下旬要回台灣「伯大尼之家」探訪。「伯大尼之家」是專門收容智障兒童的基督教福利機構,今年是聖荷西迦南教會第四年回台宣教。這使得我想起去年教會婦女部曾經帶中會婦女到「伯大尼之家」探訪。在伯大尼之家的刊物上曾看到有關聖荷西迦南教會的愛心與關懷的報導,以及愛心媽媽們和院童互動的照片,其中提到有位沒有結婚的姐妹特別愛護寶貝這些心智障礙的院童,實在令人感動。原來她就是我的學生沈雅音,她真地認養了一個院童。接到她的信後,我回她e-mail,告訴她我記得她,很高興她要回台灣,希望能和她見面。

她還告訴我們,她上網找到了她失聯已久的同班同學,以及當時的班長,和她們相約八月一日回母校淡江中學相聚。並計劃另外安排時間來嘉義看我們,讓我們深受感動。由於她回台行程滿檔,特地來嘉義看我們太過勉強,乃決定屆時前往母校參加她們的同學會。

當我們依約回到淡江中學,見到當年的小女孩,如今都已是中年婦女,有些還帶來另一半。沈雅音活潑熱情依舊,班長特地從中國趕回來,她是惠州台商會長,從事電子零件業,是成功的台商。但是參加同學會大家好像都回到少年輕狂的歲月,在校友室裡,大翻畢業紀念冊,尋找舊情人的照片。有一位遲到的同學,認不得王老師還以為他是男生班的同學,的確他和在座的學生比起來也不顯得老多少。當年我們到淡江中學教書時才生下雙胞胎──昭文、貞文,比學生約大個十來歲吧。王老師是淡江的校友,談起淡江更是故事一籮筐。現任的校長夫人還特地代表校長前來致意。以「愛與服務」為校訓的基督教學校,所培養出來的學生的確充滿愛心和服務的熱誠。

沈雅音回憶起我教她們一學期,聖誕節教室佈置比賽和音樂比賽都得獎,而且對她疼愛有加,其實這些事我都有些模糊了。可能由於她是合唱比賽的指揮,我特別給她一些指導吧!我對學生一向平等看待,只有敞開胸懷接納每一個學生,不管智愚美醜賢不肖,秉着教育的良知和基督徒的愛心傳道、授業、解惑而已。我曾經把自己比做一盞路燈,默默地發出淡淡的光芒,守著自己的崗位,照亮學生一小段路程。學生走過這一盞路燈,又往前行,就不再回頭。不管她們記不記得,我只有祝福她們各奔美好的前程。

這次沈雅音往前行了四十年後,忽然想念起我這一盞路燈,回頭來尋找,使我驚喜又感動。她雖然沒結婚成家,但她認養了「伯大尼之家」的院童。她拿給我看她那智障乾兒子的照片,很高興地說,四年來,他第一次會叫「媽媽」。她流露出的喜樂和愛心真是令人感動。

回顧2009年值得感謝的事不勝枚舉,最感謝的除了嘉女退休聯誼會之外,我選擇這件事來和「松友」(松年團契)分享。因為這件事一方面使我驚喜於網路的發達,讓分別四十年的學生,從美國找到我們,難得的相聚,充滿溫馨的師生之情。令一方面,值得感動的是這位學生竟認養了一個智障的孩子,而且每年萬里迢迢從美國帶領一群愛心媽媽回台關懷這些智障的邊緣人,她們的愛心實在令人感動。我除了充滿感動地祝福她們之外,更願我們大家繼續將愛心傳出去。

(寫於
2009年感恩節)



40多年前的全家福。(不要問我誰是誰,我也認不清)。

2009年12月15日 星期二

秉燭等待大光

1979年 12月10日,一場人權紀念日的和平集會被「未暴先鎮」,演變為暴力衝突,成為政府逮捕黨外民主運動人士的藉口,原本透過選舉、集會演講、發行雜誌等方式 逐步展現的人民力量,遭遇相當大的打擊。長老教會在人權意識、本土立場上和黨外運動相近,因此成為政府打壓的目標。美麗島事件發生後,肅殺的氣氛讓人沉 默,1980年2月28日林義雄家的血案更令人傷痛又恐懼,台灣人民有如在黑暗中行走,不知將會如何?該年4月24日總會總幹事高俊明牧師因捲入藏匿政治 犯事件而被捕,長老教會正面遭遇國家的打壓、側面飽受御用媒體和其他教派的攻擊,卻不再退縮,開始勇敢辯白。如山倒海的批評指責下,長老教會透過《台灣教會公報》清楚傳達支持高俊明牧師的立場,各地舉辦聯合祈禱會,以同心禱告來面對危機時刻。



在當時,高牧師本人和教會都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同時又相信上帝必不撇下跟隨祂的人。一場又一場的禱告會、一篇又一篇的訊息,就像黑暗中的小小蠟燭,雖然暫時還看不見大光,但懷抱著希望,傳遞信念、堅定團契關係,保持信心做準備,懷著耐性等待改變。

這等待,到底有多漫長?誰也不知道。然而,在等待的時候,因為有禱告、有行動,造成微小的光,改變就一點一點發生了。黨外運動並未因美麗島事件而沉寂,更多 的人投入,促成了1980年代的自由化和解嚴,推動近30年的民主改革;教會在壓力下堅定信仰,確立「定根本土」、「通過愛與受苦來見證」的立場。

莫拉克風災過後三個月,政府潦草的重建政策罔顧原住民的基本權益,外界關心又那麼稀少,仍有許多人待在臨時收容的營區回不了家,不知未來有何盼望,終日惶惶不安。教會堅持與災民站在一起,盼社區自主力量與教會持續的關懷,能在這黑暗中點亮盼望的燭光。

秉燭等待大光的時刻,不僅在待降期。基督徒總是存著盼望,隨時提醒自己,等待之時不可虛擲光陰,必須不斷地砥礪、前進。


《台灣教會公報》3011期 社論

2009年11月1日 星期日

從圍城到野草莓─記2008年11月6日


11月5日夜間,國民黨宴請陳雲林,群眾聚集在晶華酒店前抗議,在警方的強力壓制下發生衝突,多人受傷。這事件讓原本就想去參加11月6日抗議馬陳會「圍城行動」的我,感到相當不安,無法預料警方會用多大的動作來對付抗議群眾,也擔心積壓這麼多天憤怒的民眾做出過激行動。接著,聽說因為前一夜的事件,讓馬英九決定提前和陳雲林會面,過程有如快閃行動,讓原訂下午才才要動的民進黨遊行變成沒有目標。

11月6日中午,我到達濟南路上,到處都是攤販,賣瓦斯喇叭、T恤、書籍、紀念品(扁娃還在賣!)等等,也有賣香腸、杏仁茶、魷魚羹等等的小吃攤,一點也感受不到緊張氣氛。看來主要的抗議衝撞已經在早上就結束了,下午的遊行變得很沒有意義。聽說行政院前有學生集結抗議,就想過去參加那邊。不過,因為和妹妹已經有約,決定先到濟南教會,那裡是長老教會的隊伍集合的地方。去到那裡,發現台灣神學院出動不少人,帶著旗子、穿著整齊的背心;遠在花蓮的玉山神學院來了兩輛車,昨天晚上出發,大家在車上睡。台南神學院的學生和老師分批各自北上,到達後不久隊伍就開始出發。

我起先並未加入遊行,半小時不到,發現長老教會的隊伍繞了回來,轉了方向,準備往圓山走。我覺得很奇怪,這和原先公布的計畫不同,擔心會有一些狀況,所以決定暫時不參加行政院那邊,先跟長老教會隊伍走。出發前長老教會總幹事張德謙牧師出來講話,說我們要展現決心守護台灣。沿路不少人加入,還有在旁鼓掌加油的。經過一家婚紗店,兩位漂亮的女店員拿著印有「台灣是我們的國家」的黃布條出來聲援。半途加入和我們一起走的,有一位老太太,後來才知道已經高齡90。經過上揚唱片時,很多人聚集在店門口拍照,看來已經成了民主運動紀念景點。

一路並沒有警察阻擋,一直走到美術館前,才出現了兩排拿盾牌的警察,但沒有設置拒馬。指揮車很誇張的要大家聽命令,做好準備。我衝到最前面去拍警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幾個人跑到那裡罵警察,但不管是警察還是群眾都沒人理他們,氣氛並沒有很緊張。指揮車叫大家就地坐下,我想是要在此堅持靜坐吧。可是沒想到,坐下沒多久,可能沒超過五分鐘,一位牧師帶領唱下簡單唱了兩首歌、總指揮林宗正牧師請張德謙牧師禱告後,竟然就宣布解散了!警察們開始走到旁邊休息,牧師們登上指揮車準備離去,整個行動之快捷,讓我們這些跟著走的人頗為傻眼!
有一個奇怪的男人,穿白襯衫,個子相當高,外省口音,在車子旁邊對著林宗正牧師大罵:「長老協會沒種,不敢衝」,一直煽動大家要衝。我覺得很怪異,因為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參加遊行的人。後來有人說那應該是情治單位派來製造事端、陷害群眾的。後來果然看見他走進原先的封鎖區,和警察們輕鬆聊天。

不過,長老教會總會的牧師們這樣帶領群眾,實在令人非常失望。之前姿態擺得好像一定要去做點什麼,一定會堅持,卻簡單表演一下就收場。要演也得演像一點吧!不需要故意和警察衝突,但是可以在那裡坐下來,坐到真的被驅離為止。否則這樣虛晃一招,只會讓人看不起。

在憤怒中,我向熟識的學生們說,到行政院前面加入台大學生發起的靜坐吧,那裡至少打算堅持下去的樣子。後來有十幾個學生一起過去。我們到達行政院前,學生組成的人牆糾察隊擋住我們,要我們拿掉所有的旗幟布條才能進去,雖然覺得有點不舒服,還是遵照這樣的要求。在當時,覺得這場靜坐展現一種寧靜、堅持的意志力,能參與其中,似乎可以解消一些心頭悶氣,也認為要求政府官員為前幾天的警察暴力而道歉、下台是很有必要的。我認為這場靜坐和當天其他的活動應該是同一個運動,坐下來一段時間後,才慢慢了解到原來行政院前這群有意和其他團體的行動區隔開。

台南神學院的學生在這個場子逗留的時間並不長,他們必須趕回台南準備隔天的課,臨走前大家到前面唱了一首詩歌:「為這塊土地我誠心祈禱,願主的真理若光全地遍照.....」。後來有學生告訴我,幸好有參與了這場靜坐,不然辛苦北上真覺得毫無意義可言。有些人幾天後加入台南場的學生靜坐,繼續呼應行政院前的訴求。後來這個運動自我命名為野草莓。

當天晚上回到住處上網,才知道很多人在圓山飯店封鎖線前繼續抗爭,沒有人指揮,沒有人組織,沒有策略,只是用各種方式來發洩憤怒情緒。深夜鎮暴警察以絕對優勢驅散了他們,盾牌警棍齊飛,警察甚至到小巷中追打人。他們被警方和媒體汙衊為「暴民」,以此來抹黑民進黨。

馬英九上任以來,人民累積越來越多憤怒,這原本該讓當政者有所警惕,但就這天所見,政府根本就不想疏通民怨,反而把意見不同的民眾視為敵人、故意製造機會來打擊反對黨,鋪設威權復辟之路。另一方面,民進黨把民眾呼喚出來抗暴,卻不知如何帶領;長老教會的領導階層也一樣,言語誇張行動荒謬。無怪乎後來野草莓被驅離後還不散,就成了熱愛自由民主的台灣人希望所繫。


(補記:這篇是去年野草莓運動期間匆匆寫就的,尚未修改。很可惜,野草苺雖然在台北、新竹、台中、台南、高雄等地堅持了一個多月,但限縮為學生活動,影響力無法擴散。當媒體停止關注後,參與者明顯減少,最終還是逐漸瓦解。但是野草莓運動對參與者而言,應該還是個特殊、深刻且具啟蒙性的經驗。當時奮不顧身站出來的人們,也付出不少代價。期待經過這一年後,還能看到一些關於野草莓運動的觀察和討論。)

又,2008年11月6日至12月8日,我在茄苳樹窠寫了一連串的野草莓運動側記,留下了一點紀錄。

http://blog.roodo.com/judie35/archives/2008-11.html
http://blog.roodo.com/judie35/archives/2008-12.html

2009年10月24日 星期六

台灣人的十月

十月一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慶祝建國六十年,舉行盛大閱兵,展示軍事實力和國家控制人民的能力。各國對中國崛起不敢掉以輕心,紛紛回顧六十年來共產中國的發展歷程,但是對這閱兵大典只是輕描淡寫略加報導。台灣的情況卻相反,很少媒體認真探討中國的政治、人權狀況,卻有多家電視台直播他們的國慶活動,盛讚其整齊浩大威嚴,彷彿分享其光榮。若對方是友好鄰國,我們為他們高興沒什麼不可以,但這個誇示自己強大的國家,卻是不斷恐嚇、欺負我們的惡鄰。這個政府對自己的人民也很惡劣,為了辦好國慶,更加嚴管人民,氣氛肅殺。台灣部分媒體宣揚這慶典,除了自甘成為中國宣傳工具外,可能也是在懷念台灣過去那少數族群控制一切的威權時代。

中華民國來到台灣之後,十月成為國家慶典最密集的月份,1990年代之前,從十月十日的中華民國國慶、十月二十五日的台灣「光復」節、十月三十一日的蔣介石生日,每個節日都大費周章勞師動眾,舉辦閱兵、遊行、晚會,每個節目都以整齊劃一的集體性為最高美學標準,目的在展現國家的團結、強大、無所不在。透過這些節日活動,台灣人默默接受這樣的意識教育:你該成為一個小螺絲釘,接受政府的支配運用,為國家的光榮而奉獻,為偉大的領袖而犧牲。

這種法西斯式的政治文化,近十幾年隨著民主化的進展而逐漸瓦解。自由、人權的概念普及化,大部分的人不願再忍受僵化、劃一的軍事化管理。當政治走向民主開放,威權式的國家慶典也由展現多元文化的活動取代。甚至,國家慶典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去注意,到底要不要舉辦,對人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社會自由化、政治民主化之外,台灣國家意識的轉變更讓這些國定節日失去意義。當台灣人認識到中華民國是外來殖民政權、蔣介石不是民族救星而是殺害無數無辜者的獨裁者,這些節日不但和台灣人無關,更是外來統治者欺哄、壓制人民的象徵,意義全變了。

戳破虛假,才能建立真實。去除外來政權的國家神話,才能建立以公民社會為本的新國家。不再受國家力量處處鉗制,基本人權受保障,現今我們所享有的自由生活,是許多活在專制統治下的人民所羨慕的。這些並非憑空而來,也非理所當然。民主政治不保證自由不倒退,特別在今年十月我們看到台灣還有那麼多人懷念威權、對強大但不義的中國充滿羨慕,更需要警醒,決心保衛我們的生活方式。



(台灣教會公報社論  寫於2009.10.5)

2009年10月12日 星期一

莫拉克水災後的一些想法

一、政治面的觀察

一度媒體炒作水災變政災,但即使聲望大減,馬政府仍然不動如山,KMT完全執政的局面一點未改。反而是災區的綠營的首長可能隨著安置、重建的種種問題越來越棘手而飽受打擊。
KMT不僅高枕無憂,還逮到機會就踐踏DPP的縣長,又趁救災重建來固樁,根本就是把災難當成利多。林邊鄉撥款事件明顯可看出這樣的趨勢。

南部縣市受到這次水災的重創,低窪地區泥濘難除、山裡一片殘破,農業嚴重受損,災區居民失去生計所依,最後可能不得不流入大城市、往北部討生活。原本南北失衡的狀況可能會更加嚴重化。原住民失去家園,若被強制遷村、生計無著,更可能產生滅族效應。南部的希望何在?必須在災後重建中找到南部發展的新契機。

匆促通過的災後重建條例,避開環評、森林法、水利法、等等相關規定,大開方便之門,很可能把重建變成一場新災難,比水災更徹底改變原有的生態人文環境。立法 過程之粗糙暴力,再一次讓我們看到掌權者的傲慢。在這種強者分贓的政治局面下,不可能有遠大的眼光和魄力來做國土規劃,弱勢的原住民、農民、漁民,只能任人宰割。


二、民間力量的觀察

救災過程中,從媒體上看到的是民間蓬勃捐款和志工行動對比政府的遲緩無能,但這些捐款、志工的實際情況需要進一步分析了解。

捐款的部份,常見的募款單位亂象仍然出現,一些和救災無關的單位如電視台也募款。很多人希望把錢真正捐到災區需要的人手上,但不知道怎樣捐才好。此時正是檢 驗各宗教或社福團體被信賴程度的機會。也有這類荒唐的例子:某團體直接帶著錢到災民收容處分錢,拍完照片後走人,沒領到錢的人就向政府人員抱怨抗議。

捐物資的人也很多。可是如何把適當的物資送到需要的地方,是非常耗費人力和腦力的工作。堆積如山的捐贈物資,很難處理,有時是徒增救災工作的困擾。不時聽到這樣的例子:有民生必需品工廠趁機出清庫存,把滯銷甚至過期的產品捐出去。接收到這些物資的人,真的會哭笑不得。

志工來自不同的團體,擔負不同的工作項目,若沒有政府相關部門的授權、指揮或配合,其實很難做出有效的工作。總體來看這次看起來,志工的發動速度和組織,都比921時更加有效,這十年來志工概念的落實是值得喝采的。

看到好幾個地區志工的運作很不錯,我相應該要歸功於在地長期從事社區運動的團體和組織工作者。在救災工作上,的確見到台灣蓬勃的生命力,和921的經驗傳承。

災民本身的組織是個問題。除了少數原本就有社區營造經驗的社區之外,要在受災的狀況下自我組織起來爭取權利,難度非常高。而某些社區雖然原本就有一些團體在 經營,但事情發生後這些團體不見得能取得主導權。這是很艱難的考驗。災民若本身沒有釋放清楚的資訊,外界要加以協助也很困難。有些地區顯然需要組織工作者 先進去幫他們組織起來,整合意見與資訊,才能產生有效的對外窗口。若是災民的自治組織無法形成,社區很可能就此解體,災民也會漂離原先的土地。

民間的力量是活潑有生命力的,但仍待組織。從志工到災民本身,需要透過不斷再組織、再團結,才能產生真正的影響力。

這次比起921,社區的自主性似乎更清楚了,但921重建時政府主管單位重視社區自主性並加以培力,這次卻完全不同,政府顯然漠視甚至想要打壓社區的自主意識。往後的發展非常值得觀察。

台灣的民主文化要落實,就要從社區產生自主性和自治能力開始。921前後台灣的社區運動相當蓬勃,雖然有一部分是政府硬推,成效當然還可以檢討,但是KMT 重新執政後,社區運動的空間大縮,社區意識又退回了派系樁腳村廟等傳統聯結,距離公民塑造非常遙遠。最怕的是88水災後的重建模式,在KMT的思維主導 下,會不會出現封建模式復辟,再造威權侍從體系。

 

 

2009年9月17日 星期四

2009夏‧濱海141





七月初的台東行,照例是毫無計劃的漫遊。原本想去知本找家溫泉旅館懶個一整天,臨行前想到老同事王家祥在都蘭開民宿,自稱過著嬉皮式生活,很好奇,打電話問當天是否還有地方住,就這樣住進「濱海141」。很喜歡此處的簡樸、寧靜,原本只打算住一晚,結果住了三晚,還一直問家祥:住一個月的話有沒有打折?其實這已經是我住過最便宜的民宿了,300元一晚,有大飯店無法提供的安靜沙灘、山雲天光星月美景、鳥鳴蟲嘶。

濱海141原本是海邊的農舍,設備很簡單,沒有冷氣,只供應電風扇;有冰箱和熱水瓶,沒有廚房;沒有床,但是睡墊相當舒服;要自帶毛巾牙刷。屋裡放了不少書(王家祥的作品當然通通在內啦),還有一台小電視和DVD Player及一些電影VCD,很適合懶散而不太講究居住品質的文藝愛好者。大致分成兩個區域,有五個房間,每間可住兩人至三人。

最吸引人的地方,還是離海很近,面海的房間可聽濤聲,夜裡可以在屋頂上觀星賞月。






房舍與海之間隔著梯田及密密的粿葉樹防風林,家祥說:「要到海邊的路請自己找,只要朝著兩點鐘方向前進,一定可以找到。」隔天清晨五點多醒來,就立刻出去探險,找到通往海邊的小徑,興奮地發現一片美麗的沙灘。

沙灘上有很多深紅色的小圓珠,原來是海草用來保持浮力的部份。到處都可見到被海浪打上來的海草,有深紅、金黃、豆綠、鮮綠、粉紅、白色,有的像米粉,有的像珊瑚,非常好看。還有很多美麗的石頭和貝殼。寄居蟹和一種跑得很快的小蟹在沙灘上活動。

因為太喜歡這處沙灘,決定多住兩晚。最悠閒的一天幾乎整天都逗留在海邊。

退潮後的景象和清晨滿潮時的景象非常不同,露出許多長滿海草的石頭,像一個個小島,住著很多海生物。看見多種貝類、寄居蟹、海膽。遇見兩位婦女,忙碌地撿拾海蔘,收穫不壞。可是我卻沒看到海蔘在哪裡。

據說此處是衝浪勝地,幸好目前還沒有太多人來。

站在海裡讓浪沖刷,聽著一波波的海濤聲,焦躁的心情整個平靜下來。沿著海灣散步,不時被美麗的石頭、貝殼吸引。要不是太曬了,我大概會一整天都在海邊晃來晃去。









很羨慕王家祥夫婦在台東的生活方式。他們不追求名利,而追求自由與悠閒。不是頹廢自憐的藝術家,而是踏實誠懇的在世修行者。即使是成名作家,在這時代也無法鬻文維生,他們經營便宜的民宿、為人算塔羅牌,辛苦賺取生活所需。他們不富裕,卻把收入的大半拿來照顧流浪狗,甚至為苦命的狗狗們買了一塊地來安置。

王家祥在〈我在台東當嬉皮〉寫道:「我既無能力也無興趣,把一生耗盡在追求財富與權勢,我不想變成那種貪心採礦的老闆,不想陷入資本主義的誘惑,錢來得容易也去得快,大起大落的大有人在,把自己的靈魂搞得很糟,我越來越想與主流社會的價值取向保持警醒距離,雖然自知無法逃離,也許在邊緣遊走,我變成一個遊手好閒,偶爾打零工維生的嬉皮,可是日子過得很快樂。我的遊手好閒是警醒的,是覺知的,每日生活中大量的遊蕩變成很重要的功課,必修的功課。」他真的這樣生活著,讓還在主流社會價值中打滾的人羨慕不已。

在他們家遇到好幾隻狗,都是撿來的流浪狗,每隻都有非常可憐的身世。牠們在家祥和麗純的照顧下得到安全感、個個健康美麗,但是過去的創傷仍相當影響他們,雖然願意和人玩,有時還是會畏怯恐懼。家祥講起狗狗們的故事真是精彩,我想會寫成一本書吧。

離開濱海141是非常不捨的。剛離開,就在期待秋天或冬天再去一趟。

(書寫這篇遊記時,正是莫拉克風災襲台的日子。遊記一擱近一個半月。前幾天找到家祥的部落格,看來濱海141沒事。令人欣慰。)


王家祥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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