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6日 星期日

電影筆記:亨利先生的秘密


「亨利先生的秘密」是一部法國片,法文片名:Le mystère Henri Pick,英文片名 The Mystery of Henri Pick。
去看的理由是:題材和文學出版相關,女主角是「找我經紀人」的那位帥T。
故事其實還算簡單:一位編輯在「退稿圖書館」找到一份手稿,是當地的披薩師傅寫的,「一段愛情的彌留」,描寫普希金最後的時日。一位重要的書評家(主持電視節目談書),讀了之後不相信是披薩師傅寫的。他因為在電視節目直播中直接嗆作者遺孀,以至於丟了工作,也被妻子趕出門。他決心追查真相。
故事在布列塔尼的小城和巴黎兩處進行。主角後來得到披薩師傅的女兒的協助,終於一步步釐清真相。主角一直認為是編輯搞鬼,並沒有猜錯。但寫出這個好作品、把稿子放到「退稿圖書館」是她的男朋友。編輯找到稿子時很興奮,知道是男友的把戲之後,決心將之變成行銷手法。
整部電影對當前的書籍出版業、人們的閱讀習慣等,有許多有趣的嘲諷。認真的作品若未得到評論者的吹捧,很難受重視。但是為小說編造一個小說由來,就可以大賣。
有一段主角追查到一個讀書俱樂部,全是女人,她們只讀偵探小說,問他殺人之後要分解屍體用刀子是否可行,還是一定要用到鋸子,那段真的很爆笑。
一位生活上完全和俄國不相干的布列塔尼披薩師傅,怎麼可能寫出有關普希金的精彩小說?這用常識就可判斷,但大部分人寧願相信不可能的故事,而不願戳破。
遺孀因為丈夫死後竟然成為大作家而受安慰。這似乎是好事。
但真相仍是重要的。

俄國文學元素在片中屢屢出現,覺得有趣。退稿圖書館內有一本「杜斯妥也夫斯基作品中的食譜」,覺得很好玩。

退稿圖書館也是個有趣的點子。創設者是想把自己的作品埋在這裡,由很多人的作品一起陪葬。但是他的作品被忌妒心很強的女館員給燒掉了。很有趣的意象。

不過電影進行太快,很多細節沒有交代清楚。那位把偽作放到退稿圖書館的人,也偽造登記紀錄嗎?館員很可能同謀,不然怎麼會有一筆入藏紀錄?而且是紙本的、早期的書寫資料。

收尾太快,但還算合理。某種文學輓歌。

有意思的小品。


電影筆記:與神同愛(Believer)

擁有眾多粉絲的Imagine Dragons樂團主唱丹雷諾茲,出身摩門教家庭,一直深深認同摩門教,結了婚,有三個小孩。但是摩門教對待LGBTQ群體的態度,令他感到越來越不安。他覺得應該站出來為同志平權做點事,最重要的是,推動摩門教內部的改變。
這部紀錄片的內容很簡要,描述2017年丹雷諾茲努力在猶他州辦了一場讓同志和摩門教徒一起參與的音樂會,宣揚愛最大。
情節簡單,對問題的處理也相當簡化。不過,仍然相當激勵人心。
片中將猶他州青少年超高自殺律,歸咎於教會當局對LGBTQ群體的敵視、對性相關的議題的嚴厲態度。主角認為要結合更多摩門教信徒們,不斷和教會高層溝通,促成政策的改變。雖然這樣的改變逐漸在發生,但速度緩慢、持續拉鋸著。他的音樂會在舉辦前獲得教會高層肯認,但是音樂會之後的總會,教會高層再度宣布加強傳統家庭價值,寸步不讓。
查資料看到2019年4月,摩門教終於接納同志家庭的孩子可以受洗,也不再將同志婚姻視同叛教。(片中出櫃同志、同情同志的教授,都被逐出教會,等於失去自己文化根源和親族系統。)

個人覺得最感動的段落,是主角和一位同為摩門教徒的樂團主唱討論音樂會的主題及名字時,兩人很自然唱起宗教課程學到的第一首歌《彼此相愛》,歌詞其實就是基督教的「新的誡命」,也是基督信仰的核心。然後兩人就說:「從小我們就知道上帝要彼此相愛,什麼時候變成不是這樣了?」

片中有一位心理醫師因為挺同被逐出教會,他是孤兒,由教會撫養長大,被逐出是很大的震撼。他的故事很想深究。

對自己出身教會的愛,對自己所繼承的文化的肯認,所以要推動內部改革,是我在這齣裡看到的重要信息。

看了這齣,查資料才知道這真是個天團。片中主角說,我們上傳個影片點擊都破四億,是真的。
名氣帶來的影響力,很驚人。

其實他所做的,就是「微光計畫light_up_rainbow」很想達成的,在教會內促成同志平權、同志友善,讓教會改變立場。
但微光計畫資源極度不足。

在看這齣時,心裡也不斷浮出:「我是否可以做更多」的念頭。但資源真的極度缺乏。

補記:
過了一個多禮拜,這齣電影留在我心中最強烈的一段是:主角發現在猶他州辦音樂會的計畫受到阻撓,他決定向教會高層爭取認可,一次又一次努力,直到最後他收到一封肯定他的作為的信。
他提到年輕時擔任傳教士的經驗,敲了一百扇門,可能只有兩扇會為他們而開,而且還不一定是善意回應。但是他覺得那個訓練重點不在於成功把人帶進這個信仰,而是訓練這些年輕人在被拒絕時仍不放棄。他說:「不要輕看摩門教信徒的決心和毅力,我是摩門教傳教士,我能忍受挫折,我一定堅持到最後。」
我覺得自己最缺乏的就是這種面對挫折不氣餒的氣魄。我所受的信仰教育是自由放任的,遇到挫折就轉開逃避,很難堅持。
我並不喜歡太過堅持的人。特別是三十多歲之後,發現很多事情只有妥協才能過得舒服,所以變得很會妥協。


2019年5月24日 星期五

美國民謠歌手Rhiannon Giddens


逛youtube發現的精彩女聲:Rhiannon Giddens

她的歌聲表情非常豐富,音質極好。
應該唱甚麼都會很優秀,但她選擇承繼並發揚光大傳統的民謠。
彈班鳩琴那種唱法。美極了。

這是她在TED的表演:

https://youtu.be/VbeekjZP-CI



2019年5月22日 星期三

一個簡樸生活的基督教家庭音樂團體


在youtube上無意發現的。
一個叫做"Sounds Like Reign"的團體,一對夫婦,太太主唱。有時小孩加入。
音樂本身迷人,但是看到那種敬虔萬分的基督教團體現在都會怕。

查了一下,有一篇專訪:
The Inner Views of Brackin & Lindsay Kirkland of "Sounds Like Reign"
http://www.homespundevotions.com/2018/02/the-inner-views-of-brackin-lindsay.html

阿明老師去世

5月21日早上突然收到文珊的訊息,說阿明老師去世!
原來文珊在月梅那裡,一起吃早餐時,月梅接到電話。

先確認阿明老師的兒子惠澤在場處理。月梅決定自己開車下去。

我為月梅禱告:
「靜下心來為妳禱告。
上帝啊!在此悲傷震驚之時,求妳和月梅同在,引導她,安慰她,帶領她平安歸家。
妳有福的孩子阿明老師已經回到妳懷中,他留在世上的各種繁瑣事務,求妳開路,幫助月梅順利處理。
主妳的愛充盈在這個家,除去一切恐懼憤怒,幫助我們好好告別。
主,我們的淚水難止,但必須向前。
懇求妳牽著月梅的手,繼續前進。」

傍晚和月梅聯繫,資料收錄如下:

諸事底定。6/1入殮,火化,告別式,樹葬

林邊公墓樹葬園區

不用勞師動眾,倒是希望明年1月6日音樂會再公告。不發訃聞,惠澤全程參加討論,他也同意一切從簡。

這兩週都有摘椰人住水鄉。他們說昨天下午大雨滂沱,阿明堅持去潮州打字訴訟事情。回家時身體不適,摘椰人幫他按摩,載他看醫師,他拒絕,時已晚上十一點多了。上午惠澤八點多依約前來,就發現他身體冰冷了。應該是昨晚走的。遺體送去殯儀館時,有請惠澤跟他說,愛他,希望一路好走。
冷,心臟受不了吧。惠澤說他被上帝寵壞了。也說他求仁得仁。
之前警告過他,不可以添我麻煩要我侍候,他真的依約了
開心送他上路,不要再搞訴訟。讓他去跟上帝告狀

2019年5月21日 星期二

我們這樣送別貞文(2017.5.21寫)




【我們這樣送別,之一】
18日送別貞文在世的形體,安排了簡單的禮拜。
主要是根據她自己寫下的葬禮願望。
第一首聖詩「你若甘願互上帝引導」(你若願受上主引導)、聖經羅馬書8:38-39,還有由梁哲懋牧師主禮,都是她指定的。第二首「我心恬靜」(我靈鎮靜)是幾位參與安排者不約而同選擇的,也是她臥床後我在她身邊唱的聖詩之一。最後我安排了貞文作詞的「主基督,你的擔阮着擔」(主基督,你的擔子我們必須擔)(聖詩524),調用鄒族的傳統慰靈歌「Miyome」,選錄其中兩節,以原詩的第三節作為結束:「主基督,祢疼痛催迫阮,互阮通作夢,通作夢, 通作夢,夢見撒種勿會了工,枝葉茂盛敖大欉。」(華譯:主基督,你的愛催迫我們,讓我們可作夢,夢見撒種不落空,枝葉茂盛善成長。)
禮拜程序單的封面,選擇了貞文病中塗鴉本的作品之一,畫中有她很愛畫的小鳥、石榴、蕨葉,還有開花的鈴蘭。芳舟看了就說,這是她在伊甸樂園生活的寫照。
在火葬場做最後告別時,我們唱了一首貞文常常在神學院帶領學生吟唱的「他來唱仁愛」(聖詩108)。在一把小提琴的伴奏下,在別組送行者的鼓聲鈴聲中,幾十位朋友唱得又響亮又優美。
回到嘉義安放骨灰罈,胡雪惠牧師選的聖詩是「至好朋友就是耶穌」第一節。她又細心印了「親愛主,牽我手」來唱,這首歌是父母來陪伴貞文時,她請求母親為她唱的歌。
不同來源、有舊有新的聖詩,都是貞文所愛,詩的內容表達出她的信念。那段聖經節更是她信仰的宣告:「因為我確信,甚麼都不能夠使我們跟上帝的愛隔絕。不管是死,是活;是天使,是靈界的掌權者;是現在,是將來; 是高天,是深淵;在整個被造的宇宙中,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把我們跟上帝藉我們的主基督耶穌所給我們的愛隔絕起來。」
從參加禮拜的朋友們的回應看來,我們想闡明的信息有透過禮拜傳達出去,非常欣慰。

【我們這樣送別,之二】
18日那天,一面傾力關注整個流程的進行、努力執行任務,一面壓住內心的麻木疼痛。所幸過程每個環節都順利,感受到周遭滿滿的善意。
一早去到會場,不但原本約好協助工作的朋友到場,沒約好的更早到,而且自動就佔領了接待的桌子工作起來。
音響架好,播放著我們不大喜歡的敬拜讚美音樂,我想既然有琴,就想可以有更好的音樂吧?在司琴者到達之前,一位原先也不知道會來的厲害琴手馬上坐到電子琴前,奏起了極安慰人的音樂。
棺木早早就安放在會場中。禮拜尚未開始,或許並不符合常規,但我邀請在場者可以先來看看貞文。
坐下來不久,仁瑟遞給我和芳舟一小袋清晨採摘的茉莉和含笑,香花讓我們很舒暢,放了一朵在口袋。芳舟說,很想把花給貞文,於是也不知道合不合規矩,我們把花帶到棺木邊,放在她的胸口上。
梁牧師講道時,有四架戰鬥機起飛,講道不斷被打斷。從台南神學院、我們目前住的大林國宅到殯儀館,都逃不開空軍練飛的噪音。以往連續兩架就已經夠受了,這次特別過份,竟然有四架。這轟轟聲,或許正好象徵貞文這幾年生活中無法避開的粗暴干擾,但不管怎樣被擾,仍然堅持自己的道路。
在火葬場的大廳,芳舟說大家都離去時,有麻雀飛進來拜訪貞文。不知為什麼,這一幕讓我們覺得安慰。
疲憊、傷痛,但受安慰。

感謝朋友們的幫助,超乎我們想像的豐富恩典。

【我們這樣送別,之三】
18日為親友安排午餐。
在父親堅持下,為遠途而來、僅參加上午禮拜的朋友準備餐盒。蝦米代訂了有名的「葡吉」。僅準備100份,其實是很不夠的,但大部分的朋友都推讓,協助服務的朋友說好不容易全部發完。
我為親人和要留到下午的朋友訂了「小聚」。原本預計大約是20人以內,但後來竟然高達35人,還有好幾位在地的朋友很體貼地回家吃自己。
當天擁擠程度應該創了「小聚」的紀錄,供餐能力也寫下紀錄吧?
非常感謝蘊芬精心設計菜單,做了貞文很愛的幾道菜。從山上訂購了貞文最愛的節瓜,還有加了黎巴嫩玫瑰水的甜點等等。我們家表親們都沒有吃過這樣的料理,驚奇,滿足,讚不絕口。
當天雖然擁擠吵鬧,但覺得很像「芭比的盛宴」。可口的食物很有安慰的力量,主人用心做菜傳達的情意,和一屋子「自己人」的自在,讓人覺得傷口被好好照顧了,像母親輕輕「呼呼」的感覺。
很高興知道一些年輕朋友去續攤喝茶,繼續療癒。

(當日小聚美食我都沒拍攝,有拍的人麻煩送一些圖片給我。

2019年5月15日 星期三

送別貞文(2017.5.16)





妳在繁花盛開的五月離去。
今日心中一直出現這句。
先是:「妳選擇在繁花盛開的五月離去。」
但又想,這並非妳可以選擇,而是上帝的安排。
如此想,雖然沒有強烈的憤怒,卻有很深的痛。
2013年8月知道妳的病很凶險,幸運搶救回來,就一直準備心,知道餘日不多,但還是期待著奇蹟。
其實這三年多是撿來的,每一天都充滿祝福,而妳也好好享受了這些日子。認識精彩的新朋友,從老友新友不斷得到充足的愛,還有父母、姊妹的無盡支持。讀了很多有意思的書,聽音樂、看電影,對這世界一直充滿好奇,盡力疼愛身邊所遇各式各樣的人,寫了很多文章,出版了三本書。
我很感謝。
沒有強烈的憤怒,但無法阻止心頭的痛。
我試著去散步,欣賞五月的繁花,腳步卻無比沈重艱難。
這個春天太乾燥了,但去年被颱風所傷的樹們還是逐漸恢復生機。
妳換了形體,生命應該也延續著吧?
帶著傷的我,也要努力恢復生機。


(這篇是我在臉書上的文。這張圖後來用在安葬禮拜的封面。貞文2017年5月10日離世。那幾天我一直在忙她的身後事,連心痛的感覺都遲鈍。)

Requiem – John Rutter – COMPLETE Rivertree Singers & Friends conducted b...




John Rutter 的安魂曲。動人,帶來平靜,力量十足。演出版本很優。
在淚水滿滿的五月,聆賞,得安慰。

這場音樂會是為了紀念2015年6月17日在美國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教堂槍擊案受害者。







這場是John Rutter 親自指揮。更讚。

2019年5月14日 星期二

買地夢想和生活品質改良


花蓮買地的夢想

四月底因為郁分回來,她號召去花蓮一趟,就跟著去玩。

和郁分、月梅同行,去拜訪賴哥,他主要住美國,在花蓮壽豐有一個大房子。
賴哥帶我們去拜訪陳長老,他在豐田村有頗大片的土地,經營有機農場。他打算賣掉一塊地,為他媽媽在台北買個養老的小房子。賴哥計畫找5個人合買,在那裡蓋房子,每人大約500萬,連地連房子。房子一個單位可使用的坪數大約25坪,還有大約100坪的院子。他想找彼此認識、合得來的朋友合建,住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顧。
我很有興趣。
去年和另外一些朋友去花蓮,就愛上豐田村。沒想到有這樣的機會。覺得很可以考慮。
從買地到房子蓋好,可能要三年。

但是家人都不表贊同。覺得地處偏遠,不是理想的退休生活處。我則是對從買地到興建房舍一連串負責的手續覺得畏懼。
還在想著怎樣決定比較好。


農舍種種

上個周末則是因為月蓮來台灣玩,去月梅那裏住了一晚。
月蓮的弟弟病了十個月,一月走了。她是主要照顧者。為了付龐大醫藥費,她抵押自己的房子。她說一方面很難走出悲傷,一方面負債也讓她不安。她不得不再去找工作。
「若真的還不了錢,就把房子賣了,搬回母親家,擠一擠。」一向做事很帥氣的月蓮這樣說。
月梅現在住的大房子可能很快就要賣掉,她說如此一來她就自由了。她想去宜蘭租房子,租個便宜的小房子。還夢想開小小咖啡館,供應簡單餐食。




2019年5月13日 星期一

法國電影「感謝上帝」

去看了法國導演歐容今年得到柏林影展評審團大獎的電影:感謝上帝。
講的是神父性侵幼童事件。
關鍵字:沉默,不再沉默。
受害者站出來,力量大。

拍攝手法很平實。透過幾位受害者怎樣站出來的故事,勾勒此問題的嚴重性,速寫一個議題運動的發起、初步成果、內部成員的互助和逐漸出現的矛盾。

電影直指某神父超過30年性侵幼童,受害者人數破百,之所以犯罪情況如此長久,問題不只在個人,而在於教會的包庇、無法有效處理。

典型的權勢性侵,施加於兒童身上,受害者更無力反擊。第一個案例是在30年後才有能力說出來、努力去追究。但這已經超過法律追訴期限。主教在記者會上一句不經意的「感謝上帝」,成了本片的片名。他感謝上帝,是因為大部分案件已經過了追訴期限!

所有的內容都可以呼應校園性侵事件。讀過陳昭如寫的「沉默」和「沈默的島嶼」,會覺得所有情景如此熟悉。

另外,不管新教舊教,虔誠信徒面對這類事情都非常痛苦。教會背離了信徒的信賴,但他們仍不忍傷害教會,只求有個公正的處理,只求不要再有新的受害者。
第一位發動者是虔誠教徒,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教會對立,一開始也非常信賴主教,結果差點被搓掉。他始終期待教會內的改革。
天主教如果懂得珍惜這些認真的信徒,就還有一點希望吧?

這齣比較缺的是描寫天主教怎樣護航、還有一般信徒如何逃避面對此問題。
很難表現。側邊敲擊、點出問題,已經很難得了。

臉書貼文,朱約信留言說:Key word : do u still believe in God.
這是片尾的重要開放式問題。
對教會失望的人,是否還繼續相信上帝?

同黨劇團「白色說書人」觀賞記



2018年4月14日在台南第一次看的感想:

白色說書人,一開場我就掉淚。悼念與內咎的心情,感同身受。隨劇情展開,無冷場的舞台,精彩的傳統布袋戲和現代劇場交織成奇特時空,講的是平凡人性,被不義政權碾壓的理想和原該有的幸福,推衍成悚然的悲劇。如果只有恨,悲有限。偏偏有愛,愛恨交織,所以無絕期。
是值得致敬的好戲。
明日下午還有票,台南朋友勿錯過。

2019年5月12日在台北看第二次的感想:

今天又去看了一次「白色說書人」,是臺灣戲曲中心邀演的最後一場。演出後的座談,主演邱安枕說這可能是台北的最後一次公開演出了,11月在台中歌劇院還有一次演出。為什麼可能是最後一次?因為經費真的很困難。
今天的演出滿場,觀眾的回應很好。
因為是第二次看,難免比較。記憶中臺南的舞台比較大,佈景感覺上更為華麗。臺北這場的特色是布袋戲的部份有現場的樂手配樂。舞台劇成份和布袋戲成份的調和,臺北這場似乎比較好,可能因為更有默契了。
剪紙光影的部份,似乎減少了?記得去年第一次看之前,最想看的就是那絢爛的剪紙背景。原本就只有兩景嗎?
搭配偶戲的獨角戲,效果相乘。覺得這樣的舞台劇讓傳統布袋戲活了起來,也讓獨角戲變得更加豐富精彩。戲中整個家都是布袋戲舞台,時空穿梭,現實和幻想交織,很有意思的手法。
我在台南場坐在前面第三排,台北場則是後面倒數第三排,視野很不一樣。
但慶幸的是,即使這麼遠,布袋戲偶的細緻動作還是可以看出來。
布袋戲的部分,有幾場非常動人。
台南那場,金蓮雖無聲但身段極為細緻,台北場可能因為比較遠,沒有辦法看那麼清楚,覺得很可惜。
廖添丁(王添財)從布幕隙縫探頭出出入入的部分,也覺得設計得很讚,演得也極好。
邱先生也操偶,在台上和兩位操偶師傅吳榮昌、黃武山迅速換手的場面,覺得除了是傳統技藝再現,也充滿象徵意義。命運的身不由己中,偶爾也可以有自己當當家作主的時候。紅龜原是配角,但在戲中成了主角。
處理白色恐怖議題,切入點是被迫成為出賣者的倖存者,這是白色恐怖對人性最大的摧殘,也是最複雜難解的倫理議題。
故事場景是主角為父親守靈,充滿懷念,但也有怨懟。隨著獨白展開的劇情得知,原來這位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的親生父親原和養父情同手足,在父親被捕判死刑後,養父照顧他母親並接納遺腹子。但隨著更多事實揭露,主角才知道養父也曾被捕,在威脅下成了提供叛國證據的人。但主角和養父有很深的親情,戲齣藉著廖添丁和紅龜仔的情誼來呈現這種親情。所有的矛盾痛苦因此而起。
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是意識形態統治模式,是逼人太甚的國家威權,個人在當中幾乎沒有抉擇的權利,但既成的結果折磨著生還者,甚至損及他人。唉!人間悲劇。

總之,這齣戲實在需要繼續每年上演。


同黨劇團

白色說書人節目單

2019年5月12日 星期日

觀影筆記:感謝上帝

去看了這齣電影:感謝上帝。
講的是神父性侵幼童事件。
關鍵字: 沉默,不再沉默。
受害者站出來,力量大。
拍攝手法很平實。透過幾位受害者怎樣站出來的故事,勾勒此問題的嚴重性,速寫一個議題運動的發起、初步成果、內部成員的互助和逐漸出現的矛盾。
電影直指某神父超過30年性侵幼童,受害者人數破百,之所以犯罪情況如此長久,問題不只在個人,而在於教會的包庇、無法有效處理。
典型的權勢性侵,施加於兒童身上,受害者更無力反擊。第一個案例是在30年後才有能力說出來、努力去追究。但這已經超過法律追訴期限。主教在記者會上一句不經意的「感謝上帝」,成了本片的片名。他感謝上帝,是因為大部分案件已經過了追訴期限!
所有的內容都可以呼應校園性侵事件。讀過陳昭如寫的「沉默」和「沈默的島嶼」,會覺得所有情景如此熟悉。
另外,不管新教舊教,虔誠信徒面對這類事情都非常痛苦。教會背離了信徒的信賴,但他們仍不忍傷害教會,只求有個公正的處理,只求不要再有新的受害者。
第一位發動者是虔誠教徒,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教會對立,一開始也非常信賴主教,結果差點被搓掉。他始終期待教會內的改革。
天主教如果懂得珍惜這些認真的信徒,就還有一點希望吧?

2019年5月9日 星期四

支持LGBTI族群快樂平安結婚


【支持LGBTI族群快樂平安結婚】
我是聲明發起者之一,敬請認同的朋友一起來發聲!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們是一群熱愛耶穌、熱愛查經、熱愛分享神的愛、熱愛實踐神的誡命的基督徒。日前,得知由基督教團體異象事奉展望會、威盛信望愛基金會共同推出「同性結合專法草案」(「司法院釋字第七四八號解釋暨公投第十二案施行法」草案),在四大報頭版刊登廣告,獲得跨黨派17位委員連署提案,並於5/3在立法院逕付二讀,進入朝野協商。我們對此法案的提出感到極度震驚與憤怒,特此發表嚴正聲明,強烈譴責該法案已經嚴重違反基督教信仰精神,傷害耶穌基督所關愛的同志族群,並且嚴重扭曲基督教會的形象。
我們強烈譴責該法案以中性法律用語包裝赤裸裸的歧視:
草案第八條「防偽條款」:根據此法條,當事人之三親等內血親、檢察官、社會福利主管機關得訴請確認關係不成立。將同志婚姻置放於社會放大鏡檢視之下,任由第三方介入同志與親密伴侶關係,等同鼓舞不相干第三方否定當事者的主體性與對婚姻關係的承諾。如此法律,充滿父權家長心態,本質上是以法律之名實行「人盯人」式的同志婚姻關係審查,既違背憲法,也不尊重同志人權,更違反耶穌基督接納尊重邊緣族群的基督教信仰精神。
草案第二十七條「不妨礙自由條款」:根據此法條,同性婚姻關係不得妨礙別人的各種自由,包括言論自由。這樣的法條根本上假設同志婚姻會去影響公共生活、團體紀律、甚至是他人言論自由,等同於將同志婚姻看做是傳染病一樣,假定一旦國家通過同性婚姻合法,將如中世紀黑死病一樣「妨礙」他人自由,硬生生扼殺同志婚姻關係可能帶來對公領域、宗教、社會公共生活美好的祝福。對於生活在21世紀自由開放多元的台灣,這樣的法條令人錯愕,大開民主自由倒車、背離人權精神,並且,該法條由基督教團體提出,嚴重違反基督教信仰中「愛你的鄰舍如同自己」的「愛的誡命」。
我們呼籲政府以及民間宗教團體、企業跟上聯合國保障同志人權標準:
根據聯合國在2017年通過的《企業防止LGBTI歧視行為準則》 (Tackling Discrimination against Lesbian, Gay, Bi, Trans, & Intersex People - Standards of Conduct for Business) 制定所有同志人權相關法律: https://www.unfe.org/…/…/2017/09/UN-Standards-of-Conduct.pdf
1. 任何時刻:所有的企業有責任在所有的機構運作以及商業關係中尊重人權,包括LGBTI族群的人權。企業需要發展尊重人權政策並徹底執行,並且在機構的決策或活動有違反人權時做出補償措施。
2. 在工作場所:企業必須確保在聘僱、任用、工作條件、利潤分享、個人隱私以及騷擾行為上,無任何歧視行為。
3. 在工作場所:企業必須提供支持的友善空間,確保LGBTI族群能夠有尊嚴地工作。
4. 在市場上:企業必須保障LGBTI族群的供應商、通路、或者顧客在獲得商品或服務時不受歧視。包括避免暴力對待、霸凌歧視、不友善行為以及其他惡意對待LGBTI族群的行為。
5. 在社群中:鼓勵企業在自己的國家使用槓桿以貢獻於防止人權侵犯行為。當法律框架和現有做法違反人權,特別是LGBTI族群的權利時,他們應該諮詢與當地社區和組織密切合作以確定企業可以採取什麼樣的建設性措施。這些建設性措施可包括公共宣傳、集體行動、社會對話、財政和實物支持組織,以倡議LGBTI族群權利,並質疑政府不當的傷害人權措施。企業需要進行更廣泛的盡職調查以確保他們尊重較高水平的LGBTI人的權利,並記錄侵權行為,包括在國家中的歧視性法律和慣例。
我們再次呼籲王雪紅家族企業以及其所支持的異象事奉展望會、威盛信望愛基金會,遵守耶穌基督「愛的誡命」,接納同志如同自己的鄰舍,並以耶穌基督的愛來愛同志族群,比照聯合國標準,為同志開創友善生活空間。如同路加福音10:26~28明文記載――耶穌對他說:「律法上寫的是甚麼?你念的是怎樣呢?」他回答說:「你要盡心、盡性、盡力、盡意愛主-你的上帝;又要愛鄰舍如同自己。」耶穌說:「你回答的是;你這樣行,就必得永生。」
同志就是我們的鄰舍,我們遵守耶穌基督愛的誡命,愛同志人權如同我們自己的人權,不分宗教、國籍、種族、性別、黨派、階級、貧富,真誠地接納同志婚姻關係並且給予祝福。我們熱切祈禱2019年5月24日,台灣不但成為亞洲第一個保障同志婚姻的國家,台灣所有的宗教團體也成為同志族群的好鄰居,為同志開創友善而溫暖的生活空間,讓世界看到同志人權落實在台灣美好的上帝國見證!
如果您認同我們的聲明,不管您是否有宗教信仰,歡迎加入我們的行列!!

聲明連結

獨台會案28年


28年了。
每年5月9日都會陷入特殊的情緒中。
原本以為已經都過去了,都淡忘了。
今天自由時報電子版有一篇「歷史上的今天」,寫得很淺。但是照片讓我一時間回到那個年代,感覺嗅聞到熟悉的氣味。

那天清晨數學所的學弟程華淮衝進女生宿舍找我,說廖偉程被調查局帶走。謠傳有其他的拘票,我很可能在內,要我趕快離開。我打電話給陳正然,電話不通。打電話給賴曉黎,他說警察還是調查局的人正在他那裡翻箱倒櫃。
我打電話給在香山的貞文,考慮是否去她那裏。可是再過兩小時,我再打電話去香山時,貞文說警察剛來查戶口。
那天稍晚我打電話給唯一認識的律師林永頌。他說他知道了,但是暫時無法幫忙,因為前一天他太太施淑貞的弟弟在服役中遇到嚴重車禍去世,他必須先處理那邊的事。
我想起前一天我離開圖書館時,書包不見了。裡面比較重要的是有一本通訊錄。
看來我不能到通訊錄上有列名的任何人家中,也不適合回家。
還好,仍然有想到一位貞文的朋友,名字不在我的通訊簿上,應該可以暫時收留我。
可是我去躲了一天之後,覺得很不甘心,也放不下心。那些勇敢的學弟妹,在數學所成立了一個緊急的中心。我決定還是回到學校去,該遇到什麼就來吧!
後來的發展出乎我們意料,人救出來,懲治叛亂條例廢止,還繼續推進到廢除刑法100條。這個案子成為國民黨統治白色恐怖的終點。
28年的變化頗大。和案子相關的人們,當時保護我的人,幾乎都成陌路,少有聯繫。

2019年5月7日 星期二

家人相聚

上個週末回嘉,單純和家人相聚,沒有另外的活動。
先是禮拜六午餐後,和芳舟去吃永大義式冰淇淋,非常美味。
禮拜六晚上和芳舟去逛文化路,逛了鞋店沒買,倒是買了兩件上衣,一件給小舟。還買了點心炸杏鮑菇、彩虹燒。
禮拜日安排母親節聚餐。一家去年開始的西班牙料理「慕可」。非常好吃,但價錢不便宜,四人花了5000元。

媽咪一直食慾不振,越來越消瘦。去做胃腸檢查,照了胃腸鏡,結果沒什麼問題。
我們想還是心理的問題。憂傷無法解。可是她也不想去諮商或看精神科。
我們能做的只是陪伴,盡量讓她高興一些。
很高興午餐的聚餐她吃了不少,也吃得開心。

上個禮拜週報刊了媽咪食慾不振的消息,很多人關心,有人送營養食品,有人送自己種的菜、自己煮的料理,非常關心。



2019年5月1日 星期三

電影:幸福的拉札洛




上次去看電影時有看到這部「幸福的拉札洛」的預告,覺得畫面很好看,海報也很好看,但從這些看不出電影的主旨,所以並沒有很想看。這幾天陸續看到一些影評推薦,想說應該是一齣看了不會後悔的片子,所以今天就去看了。
很歐洲的電影,探討階級、城鄉、傳統與現代、奴役與自由、神聖的善良,也免不了觸及宗教信仰。
主角的經歷實在很難說得上幸福,片名「幸福的拉札洛」(Happy as Lazzaro)看似反諷,但若從路加福音中耶穌所講述的乞丐拉撒路的故事來看,或許可以得到一些啓發。在世受盡苦處的拉撒路(和拉札洛同名),死後在亞伯拉罕身旁享受福樂,而財主在地獄火中受苦。沉默順服受苦的聖者,是許多文學歌頌的形象,看似愚拙卻是真正的天使。
這是一齣如果不暴雷很難談的電影。(以下有雷)
一開始感覺是寫實的電影。一處有如月世界的荒涼山區,辛苦勞動的農民,種植煙草。原來是一位侯爵夫人的領地,佃農被剝削著,勞動無所得還負債。主角拉札洛是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孤苦無依,所有的人都使喚他,他是農奴們的農奴。但是他總是順從地把事情做好,沒有怨言,沒有逃避。他有一雙天真無辜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哀樂。電影後半段變成奇幻寓言,拉札洛從昏迷中醒來,已是20年後。他走向大城市,和以前村莊中的人重逢。原來侯爵夫人在一次大洪水後讓佃農與世隔絕,利用他們的無知和恐懼來控制。當他們的存在曝光後,村民被帶離山區。可是拉札洛和他們重逢時,他們成了騙子和小偷,拒絕再當農民,即使住處附近就有野菜可利用,都不願去採集。拉札洛想為好友小侯爵討回家產,前往銀行卻被認為要搶劫,遭到群眾圍毆倒地。電影就停在那裡。
電影前後兩段的對照,有很多對現代生活的譏刺。佃農們在山中活得很貧窮,但還是可以吃到真正的食物,到了城裡靠偷和騙,也只能搶到薯片之類包裝零食,難以為生。以前幫著主人壓制農民的總管,在城市中繼續當壓榨移民的人力仲介。
電影後半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是,他們聽到美好的管風琴音樂,走進教堂想要聆賞,卻被修女趕了出來,修女竟然說:這是私人場合,請勿干擾。但是當拉札洛離開之後,音樂跟著他走,管風琴手反而彈不出聲音來。這段真是太美,也太悲傷了,完全是當今教會的困境寫照。教會關起門來享受美好的藝術,拒絕看似不懂得欣賞的人來共同享受,以為上帝同在,卻把真正的聖者拒在門外。
這部電影裡的音樂也很精彩。出現最多次的是以鋼琴彈奏貝里尼歌劇「諾瑪」當中著名的女高音詠嘆調「聖潔的女神」。
想到,拉札洛是復活之人,和聖經中另一位拉撒路一樣(耶穌使他復活)。
耶穌所講述的乞丐拉撒路的故事也和復活有關。在地獄中的財主乞求亞伯拉罕派復活的拉撒路去警告他的兄弟親人,但是亞伯拉罕說早有先知見證,若他們不聽,即使見到復活的人,也還是不會聽。
的確,神聖在眼前,比較有慈心的安東尼亞還向他跪拜了,但他們的生活方式和想法還是完全沒有改變。
這是一則悲傷的寓言。

預告片:



夢見貞文

2017年5月10日,貞文走後,我並不常夢見貞文。
想到她的時候,就心酸落淚。渴望她入夢,渴望她繼續在我身邊。

清晨醒來之前,清晰夢見貞文。
夢見我要她和我一起去看盛開的野玫瑰,她說好,於是我們外出。
綠色的、崎嶇的路上,她微笑著。我牽著她的手,感覺汗涔涔。她微笑著說:玫瑰很好,可是我很虛弱,我很累了。

我醒來,沒有哭。想繼續睡,繼續在夢中和她相聚。但還是醒來了。

寫這則的時候,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我想到我們全家都帶著深深的傷痕。

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父母恢復活力,不再憂傷。

早期烏腳病醫療的前線經驗(舊稿)

一、謝綸

(謝緯之弟,名古屋藥專畢業,南投人。曾和謝緯一起每個禮拜四跑北門為烏腳病患動手術十多年。)


二兄(謝緯)和孫理蓮牧師娘曾經一起到山地巡迴醫療,有同工的經驗。後來孫牧師娘告訴他北門嶼那邊的烏腳病患很可憐,需要一位外科醫生去幫忙作切除腳的工作,因為他們常常痛到受不了。

孫牧師娘出計程車錢,我準備手術器械、消毒等設備,和我二兄,每個禮拜四早上十一點從南投出發,在嘉義吃中飯,去到北門嶼約下午兩點。一到就開始工作,手術之後在王醫師那裡吃晚餐。

一開始去,病人並不是很多,第一次可能只有一個人吧。但是我憑記憶可能不準。後來越來越多人。不是每次都很忙。但是也有非常忙的時候。比較多人的時候也有弄到十一、二點,吃過點心才上路,回到家已經凌晨兩三點了。我們都是找一位南投市的計程車司機,叫做「阿枝」,很老練,開車很穩、很細心的人。

當時那裡沒有手術房,先用王金河長老的診察室就當手術房,用一張桌子還是椅子拼成一個手術台,消毒過的布一鋪就當成手術台了。實在是相當克難。因為感受到那些人那麼難受,實在太可憐,所以盡量去做。當時去的就是謝緯,還有我,後來又有劉敬成(現為赤水教會長老),他是我二兄的助手。我們跑北門大概有超過十年的時間。我記得十週年紀念時王醫師有辦一桌很豐盛的筵席請我們。

當時不但手術免費,病人在此吃住也都是免費。這都是孫牧師娘那邊出錢的。患者的支出相當驚人。我們只是出工,還有準備手術用的器械。我們並沒有從芥菜種會拿錢。王金河醫師比我們辛苦好幾倍。手術完後他都親自把病人抱去病房,真是不容易。他這個人為烏腳病的奉獻遠勝過我們的付出。

烏腳病的治療,為什麼一定要切除腳呢?這種病的成因雖然當時不清楚,但是就是會造成血管壞死。血管壞死後不把腳切除,不但會很痛,而且也可能引起其他病症。這種治療方式是自古就知道的。除此之外無法解決。

我們去北門時,除了醫治烏腳病患外,其他當地人的病症也有幫忙處理,如疝氣手術、盲腸手術等等。

謝緯曾說,那些外國人離鄉背井來關心我們、拿錢來幫我們,那我們豈能不關心?不能夠輸那些外國人。這些兄弟姊妹需要我們,能夠做多少就做多少。



二、王綉雲

(北門鄉人,烏腳病免費診所最早期的護士長,和王金河醫師夫婦情誼深厚。)


小學畢業後考上台南女中,因家貧不能升學而到姊姊家幫忙,民國50年回到北門,當時長老教會台南中會已經在北門設佈道所,還有一個免費診所,不是針對烏腳病的,是對一般疾病,如治療砂眼等等,有一些醫師會來義診。北門當時只有王金河醫師和王明順是基督徒,他們很熱心投入傳道的工作。王金河醫師發現當地很多烏腳病患,這些病人非常痛苦,聽說常常有人上吊自殺。後來有一些外國人來關心,有人告訴芥菜種會的孫理蓮女士,她就決心在此設烏腳病免費診所。沒有醫師,就請在地的王金河醫師兼任。有一個機會王醫師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在那裡工作,我想可以做做看。沒有想到一做就是12年。

當時每天下午免費診所都有很多病患,來自北門、學甲、嘉義縣等地,好像都有幾百人。我們除了醫療工作,也同時做傳福音的工作。門診完後,病人等著領藥,我們就唱聖詩、讀聖經,短短的佈道,然後才開始發放藥品。

我一開始就在免費診所工作。其他工作人員,有王醫師診所那邊的藥局生,我們都是兩邊都做。護士有兩位。後來因為病人增加,又從芥菜種會的護士學校來幾位原住民護士。

工作內容包括:每天早上為住院病患敷藥、注射,中午開始要忙門診患者,包括向他們傳福音。到晚上,又開始忙住院病患,還要在病房內帶領他們做禮拜。當時的工作可說是整天,沒有上下班,半夜病患有需要也得起來服務。我和王美嬌兩位護士要照顧80個病人,實在是很忙。手術的時候,也得去幫忙。除了烏腳病以外,也治療其他疾病。當時謝緯醫師實在很辛苦。

我經歷了從沒有教堂到有教堂,沒有醫院到有醫院,眼看著這些從無到有,真的很不簡單。最初診所是借王醫師的診所,教會也是租附近的房子。醫院還沒蓋之前,就有住院的病人了,那時候先去租民房來當病房。當然設備實在是很簡陋。當時開刀房沒有冷氣,地上只放了一支小小的電風扇在吹。有時候病人死亡,開刀房就當成臨時太平間。實在是很簡單克難。是上帝的帶領,才能夠在那麼克難簡陋的環境下,沒出什麼事情,這麼多年平安度過,一切都很順利。

烏腳病患常常都很窮困,家人也不想理睬,所以有時醫院當中有病人去世,沒有人出面辦後事,教會的長老執事就去到學甲買木材,自己釘棺材,護士得幫死者洗身體、換衣服,王醫師就像做「司公」一樣做禮拜、安排下葬的事。我記得有四五次這樣的經驗。

我們和患者的互動相當良好。他們到了醫院之後,就不再絕望,得到了希望。這是一個讓他們安心的地方,他們也很信任醫護人員。這是一個充滿愛的團體。

王醫師娘出身六甲的世家,願意陪王醫師在北門行醫,實在很不容易。她最初對王醫師那麼專注在烏腳病院的工作,對自己的診所反而不那麼用心,非常不能接受。但是到後來,她發現這真的是很有意義的工作,不但贊成王醫師做,自己更投入手工藝工場,親自去學甲學習如何織草蓆,回來教病人做。在草蓆工場中,她負責做草蓆車邊的工作,還有親自去接洽草蓆的買賣。我記得當時台南中會有什麼大型活動,她就會親自帶著一些草蓆去擺攤賣。除了草蓆,我們也做皮包等產品。



三、王慧美

(台東阿美族,芥菜種會護士學校畢業,曾在烏腳病免費診所工作三年)


我是台東的阿美族。那時候原住民受教育的機會比較少,芥菜種會通過教會發布消息,告訴我們花蓮有個基督教芥菜種會護士學校,歡迎原住民的女孩子去讀。因為我是大姊,底下弟弟妹妹很多,所以聽到芥菜種會的護士學校是免費的、還提供吃住,制服也是學校發的,就很高興去讀。

在學校的生活實在非常快樂。校園很美麗,老師很專業,學生什麼族群都有。唯一遺憾的就是這不是政府立案的學校。畢業後,老師幫我們安排出路。孫理蓮女士辦了很多療養院,痲瘋病的療養院、肺病的療養院,還有育幼院等等,所以有些畢業生就是到這些地方去。我這一班有六七個人,包括我在內,老師安排我們到馬偕醫院工作。我有一位同學到現在還留在那裡。後來我們的護理老師也轉到馬偕護校教書。我在馬偕醫院很不習慣,一年後就向老師說我想換地方,老師就跟我說台南烏腳病院需要護士,我們一共有三個同學,就決定到台南來,從事不一樣的服事。

對我來說,北門真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到很可怕、很不習慣。那裡的人都是講台語的,我們原住民幾乎都不會講台語。我們就看電視的黃俊雄布袋戲來學台語。到北門的時候,我18歲。在那裡工作三年多。有一個我們的學姊呂秀琴,比我早到兩年。

在那裡工作,很感謝王醫師和其他工作人員。因為我們實在覺得太陌生了。這個地方和我們所熟悉的台東、花蓮鄉下完全不一樣,舉目都是鹽田,都是水,非常荒涼。環境實在不那麼理想,可是人情味滿濃厚的。從王醫師身上我們真的學習到很多。他那種愛心真不容易。他可以把病人背來背去,還有我們出診,看到病人住家環境那麼骯髒可怕,王醫師都不怕。烏腳病是會發出惡臭的,那種臭味不是我們一般想像得到的,我們去都會戴口罩,可是王醫師都不戴口罩。

我們去的時候,是病人最多的時候。新的大樓蓋好了,還有草蓆工廠,舊的門診開刀房的樓上也滿滿都住著病人。男女病人的病房是分開的。那棟新的大樓還有設計讓輪椅上下的斜坡,我覺得很不錯。住在醫院的病人都是殘廢的,生活很困苦。都是靠孫理蓮女士募款來提供幫助,還有王醫師這樣東奔西跑。

不過那時候的資源真的是太少了,這次我回去重新看到當時的設備,發現現在看起來設備真的是簡陋到極點。那時候的病人真可憐,政府的資源沒有給他們很多。病人睡的是鐵床,草蓆鋪著,下面有一塊薄薄的海綿,海綿沒有包。他們可能是習慣這樣吧,不喜歡鋪白床單。我們以前所受的訓練,病床一定要維持得很乾淨。結果來到這裡,發現以前所受的訓練根本用不上。新大樓還沒蓋好的時候,病人都是由王醫師背上背下的。我和護理長也都有背過。

在換藥的時候,病人都痛得哀哀叫,那時候藥品也沒有現在好。他們晚上常常痛得睡不著,那種痛是我們無法想像的,他們會整夜一直哭叫。又看到有些小孩子也得到這種病,必須截肢,看得滿心酸的。這樣一個荒涼落後的地方,政府的手好像伸不到。

那時候的護士差不多有六個。王秀雲是護理長,還有她的妹妹,我的學姐呂秀琴,同學高新花、江金娘,還有我。江金娘是排灣族。

外科手術應該是王醫師有請外面的外科醫師和麻醉師來幫忙。不是每天都有。我剛去時,看截肢手術看得嚇死了,滿驚訝的。有一個房子專門放標本,裡面有很大放滿福馬林的水缸,我們在手術後必須把鋸下來的部位拿去水缸裡浸起來,因為這些標本都要送到台北去做研究。我那時候年紀很輕,覺得好恐怖,也覺得很委屈,怎麼會是做這種工作?我和同學必須扛著那些腳,到那裡掀開水缸的蓋子,放進去後還要把它壓進福馬林裡面,真的是嚇死了。那個房間我們平時很少過去,因為實在太害怕。

當時我並沒有參加開刀房的工作,只有協助搬那些腳而已。

那時候北門的環境真的很不好,到處都很骯髒,我覺得很受不了。沿海衛生條件實在太壞。有一次我的父母來看我,看到我工作的環境 ,說我在那裡太可憐,不行,他們不願意讓女兒繼續在這種環境工作,所以就想盡辦法要我回台東去。我沒有讓父母去看病人,他們只有看到教會旁邊的大水溝(運河)那麼髒,就嚇到了。

我想若以我現在的年齡去工作,會比當年好得多。當初當然也是有一顆熱誠的心,不過現在比較懂得別人的需要,也不會像那時候感到那麼害怕。

我們幾個原住民護士都是基督徒,應該可以參與到教會的服事,但是因為語言隔閡,我們很羞怯,不敢去參加聚會,傳道人也沒有特別招呼我們。雖然王醫師在教會當長老,可是感覺上醫院和教會沒有很多配合。後來我們主動在聖誕節的晚會上獻詩。

病人對我們很好奇,因為我們長得比較不一樣,又從城市去,穿得很時髦。我們原住民不會講台語,溝通有困難。但是我們適應能力很強,很快就學會台語。現在想起來,應該多和病人聊天,向他們傳福音,但是那時候比較不知道要這樣做。我們就是幫他們換藥、打針、換點滴等等。

 我們住的地方是綉雲姊幫我們找的,租當地人的房子。我們三個人自己打理生活。我記得我很喜歡買饅頭來吃,還有綠豆碰。薪水比起其他地方是比較少。

王醫師對我們很客氣,因為語言不通,都是透過綉雲姊翻譯。我們有點怕他,應該說是敬畏吧。王醫師娘我們也常見到,她很愛漂亮。有一次很難得,王醫師帶我們去旅行,坐他的豪華金龜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金龜車。

那時常有大官來參觀。我記得謝東閔來過,蔣經國也來過。他們來的時候,我們好緊張,排場真不一樣。不過我們只是在後面忙,都是王醫師和綉雲姊在接待他們。前一個禮拜就要做很多準備,要弄得特別乾淨。

上次我帶教會的人去到烏腳病院,看到這裡變成紀念館,真的很感動。看到老照片上面有我,好興奮。雖然只在這裡工作了三年,卻很有意義。當初覺得這裡的工作是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沒想到現在還有人紀念。


四、謝薰芳

(台南神學院畢業,1964年曾在北門嶼教會擔任傳道師)


我在讀神學院五年級升六年級的暑假,曾經去北門嶼教會實習,台南神學院畢業後,抽中台南中會,我就主動志願要去北門嶼教會。北門嶼是沒有人想去的地方,會友人數少,衛生環境很糟,要不是很有愛心、對醫療傳道有負擔的人,是待不下去的。我在神學院時,就常跟新樓的巡迴醫療團去偏遠鄉下工作,覺得若可以和醫療團隊合作,減輕病人肉體與靈魂的雙重病痛,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我在那裡實習時,聖誕節到了,台南空軍基地的美軍有位士官是黑人,叫做Mr.Walk,很有愛心,是個基督徒,發動他們裡面的人,開一輛大卡車,送了一隻豬和許許多多的東西來,奶粉、奶油等等。我們非常歡迎,也向他們說明醫院的困難。當時連個手術燈都沒有。後來他們果然送了一組手術燈來,幫助非常大。

我在北門嶼教會實習時,已經知道那裡的情況。上任當傳道後,起先還是不習慣。一天要講好幾篇道理,門診之前就要把病人集合起來,帶他們唱詩、短講,接下來還要幫忙護士的工作,包藥,甚至注射,這是下午兩點到五點的工作。晚上患者都聚集在庭院裡,有些人自己慢慢移出來,有些要我們去揹出來,然後大家就唱聖詩。當時的聖詩大概三百多首,很多病人都能夠從第一首一直唱到最後一首。晚上八點一直唱聖詩,到十點多才有個禱告會,然後大家進房去睡。為什麼需要這樣的聚會,是因為烏腳病患者24小時都疼痛不堪,他們說痛起來像是老鼠在啃,非常痛苦,所以我們一直唱歌,讓他們可以暫時忘記疼痛,而且晚上比較好睡。也些人還是整夜痛得睡不著,就需要護士幫他們打止痛藥,但醫院盡量不給他們用止痛藥。我們也常常半夜要去安慰這些病人,為他們禱告。

禮拜四開刀的時間,因為工作人員不夠,我們也都要進開刀房幫忙,做護士的工作。當時在手術房裡面的人,有王金河醫師、謝緯牧師、謝綸,有時謝緯牧師還帶助手來幫忙。開刀的患者什麼都有,不一定是烏腳病。包括婦女病、乳癌、子宮瘤、疝氣,都必須開刀。

有一次有個胃癌的病人特別麻煩,拖特別久。當時我們都是為他禱告後,把他送上手術台,我們消毒、換上手術服,將他的身體按下,打一針做半身麻醉,就可以開始作手術。若半身麻醉不夠,才用全身麻醉。這當時然是古老的方式。只能用謝緯的弟弟謝綸來做麻醉的工作。這次這位病人可能因為喝酒喝很多,不易麻醉,一個半小時就醒了過來,當時已經進行到縫合的部分,因為會怕、會痛,就一直亂叫,胃像汽球般脹了起來,謝緯醫師很緊張,一邊要把肚子按回去,一邊跟病人說:你再叫就要把你扔著不管了。這次的手術經驗真是驚險。

當時的手術房很簡陋,地板和牆壁都是水泥抹一抹而已,也沒有冷氣,只有電扇。北門嶼衛生環境很糟,蒼蠅到處亂飛,連手術室都有,所以我們還得隨時準備打蒼蠅。謝緯醫師在手術中是很緊張的,他一伸手護士必須隨時知道他要什麼器具,有一次護士拿錯了,他隨手就用力摜到地上。這一幕讓我了解那麼慈愛的謝緯醫師,在緊張的時候也是會脾氣不好的。

教會當時的信徒,除了病人之外大概只有十多人。每次做禮拜我們都要去把病人抬下來做禮拜。連病人在內,大約有四五十人做禮拜。病人當然無法奉獻,所以教會經濟情況並不好。我們也在那裡辦夏季學校,教英語,有一百多個學生。我們也會定期去探訪居家的病人。病人的範圍非常廣,最遠還曾經到過高雄小港。另外還有牛奶站。孫牧師娘去國外募了很多錢,除了幫助烏腳病患之外,牛奶站每天早上泡牛奶,是美國提供的脫脂奶粉,供應當地人免費喝。有請人做這些工作,但是我也得去幫忙。

北門那地方的人很迷信,得到烏腳病的人,常被認為是有做壞是被神明處罰,或是被人咒詛,所以大部分的家庭都不接納烏腳病患者,患者往往被送到南鯤身廟去當乞丐,非常可憐。患者因為迷信,到處問神亂用藥,常常到我們這裡來的時候,傷口慘不忍睹,甚至有生蟲的。醫院收留這些人後,他們即使痊癒也不願回去,因為切斷了手腳,在那迷信的地區,仍認為是不吉利的人。所以王醫師和孫牧師娘就想辦法讓病人能夠繼續在醫院住下,就辦了織草蓆的工廠。又研究出用草蓆做手提包、做枕頭。本來是透過教會管道賣,或是政府機關幫忙買,後來賣出名氣來,很多人買。患者如果多做一點,也可以分到一點工錢。

我在當時也遇到幾次病人死亡而沒有家人出面處理的事情,如退伍軍人。鄉公所也不管。我們就自己去買木材,有會友會釘棺材,我就躺進去看可不可以。王醫師開死亡證明,然後我們找公墓的幕地為他安葬。

北門實在是很落後而不衛生,當地很多漁塭,主人都是有錢人,不住在當地,留在當地的就是替人看漁塭的,或是在鹽場做工的。整天浸在鹽水中,對身體也不好。當時的房舍都非常低矮,居民生活非常艱苦。我想現在衛生環境改善,還有自來水,是烏腳病減少的重要原因。這是政府關心後才有改善的。

我在那裡的時候,是免費診所的顛峰時期,住院的病患曾經高達一百五六十人,有些人是出去又回來的。原來只有王綉雲和王美嬌兩位護士,顯然不夠,所以後來又有增加幾位原住民護士。

我當時尚未結婚,雖有女朋友,但是人家一來看到北門嶼這樣的環境,就嚇得不敢嫁我。當時因為年輕,很想結婚,就決定離開。

韓國戒嚴又解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