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鐵路地下化,不願意被徵收的最後兩戶:陳致曉家和黃春香家,今天清晨被突襲開拆。南鐵的物質性阻礙應該已經排除完畢。抗爭長達八年,雖有學者和訴求土地正義的熱心人士相挺,但政府仍掌握了主導權,而且在輿論戰上也算成功。台南市民大多樂見鐵路地下化盡快進行,解決平交道的危險、擁擠問題。抗爭者的訴求是家園不能被強行奪去,記憶和美感無價。私人情感和公共利益,上了天秤很難不傾斜。我雖同情並敬佩陳家的抗爭,但想不出可以兩全其美的方式。沒想到陳教授又出招,訴求把家捐出,以公共藝術的方式保留。這的確是很好的點子,但是這麼多年來的抗爭,他不信任政府,主政者也很難不視他為敵。如果這個建物作為公共藝術保留的方案在更早之前提出,是否比較有可能實現?但也難講。
2012年南鐵抗爭開始之初,台南神學院的老師和學生熱心去關心,後來以學生為主體,走訪受影響戶,以陪伴、傾聽為主,做一些紀錄,但並沒有很介入抗爭。不過我記得賴清德市長有次為一個活動到神學院,學生們就在他面前舉牌,要求停止鐵路地下化東移,恢復原來設計。
台南市府的手段頗厲害。強調會做好安置,而且立刻推出所謂的照顧宅。不管照顧宅的實質是否真的有照顧到被迫拆屋者,在輿論上是大贏的。印象中市府後來有一戶一戶去說服簽字同意,區段徵收補償也盡可能給。總之,在程序正義上不能說完全沒有。要說政府惡霸、迫拆,是有點勉強。
為了公共建設而失去自己的家園,從日本時代就這樣。民主時代,政府要一意孤行比較難,但做釘子戶,以絕強的意志抵抗,也很困難。網路酸民惡意抹黑,精神日日受凌遲,相當可怕。
民進黨挾著目前有頗高的支持率,一舉清除鐵路地下化障礙,比起苗栗的劉政鴻對付大埔張藥房,時機把握得不錯。但是徵收制度的不合理不公義,透過此事件被再度凸顯。再來還有更大規模的桃園航空城,以及各種公共工程牽涉到的土地問題。進步知識分子和民進黨的距離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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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另一個驚嚇的新聞,是禮納里的魯凱好茶部落藝術家盧啟村,和居民一起到屏東縣政府前抗議時,引火自焚,重傷。
禮納里是八八風災後建立的永久屋,設計得很漂亮,吸引觀光客,但是遷到這裡的人們,失去原來的生計。還能夠回老家的耕種的人,就兩邊跑。但是好茶是路斷後沒有重建,在這裡的魯凱人生活非常困難。
這次的抗議是針對縣政府拆除違建。
八八風災重建的問題,早已都討論過,但是執行單位都聽不進去。記得伊誕有做過紀錄片,探討被迫遷村的影響,達瓦蘭至少後來大家都設法回老家種田,但老人家在這陌生的居住環境變得憂鬱,年輕人也生活困難。本來的部落群體生活瓦解了,這對脆弱的原住民社群是很大的傷害,文化也跟著流失。
這樣的新聞,真的很令人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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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5
還是寫了臉書文
台南鐵路地下化終於所有的抗拆戶都被拆了。
幾年來看著自救會提出各種可能性替代方案、希望與政府真誠對話,但台南市政府和鐵路局始終堅持不變。眼看著抗議者在台南市政府高明的公關作為下,一路敗退,人數一直減少。就在最堅持的陳致曉提出「捐出房子作為公共藝術的和解方案」之時,卻被突襲強拆。
政府為何需要用這種惡意滿滿的方式來達成拆除目標?
從士林王家、大埔張家到南鐵陳家,不管執政的是什麼黨,手路都很近似。
本來這次有可能不一樣。堅持抗爭的人已經承認失敗,只想以有尊嚴的方式離去,把所愛的家園捐出,以另一種方式留存美好記憶和時代之美。陳致曉教授說這個方案已經送到各相關者那裡,連總統府都送了,並不是突然提出的。但就像之前受影響戶提出的各種方案,直接被無視,沒有機會討論。
握有權力的人在怕什麼?一定要讓那些參與關心的年輕人見識到國家暴力才算成功嗎?公權力就是要讓人民畏懼?
突襲拆除的暴力之外,還有各種形式的霸凌,如網路輿論的抹黑、人身攻擊,不勝枚舉。民主時代的抗議者,和威權時代相比壓力沒有比較小。
鐵路地下化的代價是340戶失去原有的家園,政府應該帶著歉意感謝他們,而不是將之抹黑成阻擋進步者。
這最後的時刻,政府原本可以有比較漂亮的展演,好好尊敬對手,接下和解的方案,以哀矜勿喜的心態,讓抗爭落幕。如果真能這樣做,會令人耳目一新,得到好評,得到認同。
民進黨挾著目前有頗高的支持率,一舉清除鐵路地下化障礙,比起苗栗的劉政鴻對付大埔張藥房,可能更覺得是把握「天賜良機」。但是徵收制度的不合理不公義,透過此事件被再度凸顯。再來還有更大規模的徵收,還會繼續不斷上演這類場景。
處理手法不能稍作改變嗎?